初秋雖然沒有初夏那麼驚豔,但長得也不錯,尤其是性格好,活波外向能說會道,見人不怵,很適合做銷售工作。乾脆一咬牙辭了職,跟著老鄉跑到京城一家房地產公司幹起了售樓工作。

剛開始幾年也確實乾的不錯,收入挺高,前年底經過熟人介紹才租了洪濤的這套房子。但好景不長,眼看妹妹又要考研究生了,姐姐這邊卻拉了胯。

房地產行業越來越不景氣,她供職的公司也不能倖免,扛了兩年,一看不靈乾脆撤了。初秋一下就沒了收入,看情況短時間內也找不到合適的工作了,文憑低啊。

“卉卉,你先去洗澡,這鬼天氣真是熱死人!”初秋根本沒給洪濤靠近初夏噓寒問暖的機會,搶先一步把妹妹推向了西屋,身體正好擋在中間,很有點你先撤我掩護的架勢。

“初秋啊,不至於吧,我又不是餓狼,幹嘛每次初夏來,你都和防賊一樣防著我!”如果這麼明顯的動作洪濤還看不出來,那就白活了。

看出來了能假裝沒看見嗎?以前成,這次不成。姐妹倆已經逾期一個月沒交房租了!哦,你欠房錢我沒馬上趕人,結果還把我當賊防著,我還不能有所表示,沒這個道理嘛!

“哪兒有啦……對了,洪哥,我早上在對面吃飯,聽到兩個人說起您有五十多歲了,不會是真的吧?”

可惜此種程度的反擊對於初秋這個成天在外面接觸各類人的推銷員毫無作用,她要是連這些話都扛不住,早就餓死了。

“你不會是對我有啥想法了吧?少扯這些沒用的,上週你說想辦法,這都一週過去了,辦法想到了嗎?”別看初秋好像是隨口一提,可聽在洪濤耳朵裡卻很難淡定。

隨著年紀越來越大,容貌、身體不跟著一起衰老,完全異於常人的精神負擔也越來越重了。為什麼會這樣洪濤心裡很清楚,他在某輩子裡曾經活到過二百多歲,這幅軀體可能在時光裡穿梭的次數太多,有了某種變化。

前幾輩子的時候還會偶爾得個小病,後來乾脆連感冒都沒有了。最可怕的是蚊子叮上都不帶起包的,面板毫無變化,也一點不癢癢。

原本這些細微的變化也沒啥大礙,古代沒戶口,想弄清楚一個人到底多少歲不是很準確,還能靠編瞎話忽悠過去。就算活的久一些,也只有好處沒壞處,古代人對特別長壽的人很敬畏。

但是到了現代社會里,如果自己還是幾十年容貌始終如一,就有點可怕了。活個一百歲出頭沒啥,世界上也不是沒有先例,可是誰見過一百多歲的人,還和四五十歲的容貌一個樣子!

這玩意躲都沒地方躲,到世界上任何一個地方身份證和護照也沒法大改,還全都聯網,能把一個人從出生到死亡全查個底兒掉!

“……要不……洪哥,您就當我有啥想法了吧……再寬容幾個月成不成……”

初秋捅到了洪濤肺管子,結果自己也沒落好,反過來被將了一軍。相比起來她更難受,買東西給錢、住房子掏租金,天經地義。

這位房東雖然長得不太像好人,還是個老光棍,看到有點姿色的女孩小眼睛蹭蹭放光。可人家確實挺仁義,沒因為拖欠房租說出太過分的話,也不是見到人就催,甚至都沒讓妹妹知道這件事。

但畢竟是無親無故的房客和房東關係,初秋真的沒法再拖下去了。可是工作還沒著落,卡上那點錢除了給妹妹準備的學習費用,要是再交上一年房租也就剩不下啥了。就算馬上去工地搬磚,也得下個月才能拿到工錢,遠水解不了近渴。

也不是沒想過退了這裡的房子去找個更便宜的地方住,隨著大批北漂的離開,京城的房源很充足。可是這裡還有三個月的押金呢,那可是二萬多塊啊。

按照合同約定,如果是自己違約,押金肯定是不會退的。白白損失這麼多錢,又在自己最缺錢的當口上,真捨不得。

要不說人的臉皮厚度都是被逼出來的呢,眼看躲不過去了,初秋乾脆一咬牙一閉眼,準備兵行險著了。用身體給自己和妹妹換個比較穩定的緩衝期,總要把這段最艱苦的日子扛過去,然後再說其它的。

實際上她這麼說還有另一個意圖,如果房東不像表面上顯得那麼色眯眯,說不定一煩就會把自己趕走。按照合同約定,如果是房東主動趕人,那押金就必須退還。就算不能退還全部,好好商量商量,多退點也是筆不小的收入。

“……你不後悔?”洪濤本來已經把書拿回來準備進屋了,聽了這話立馬又停住了腳步。這姐妹倆的窘境他心裡清楚,要不是初秋嘴太厲害,自己也不會拿房租壓她。沒想到這一壓居然壓出了乾貨!

眯起眼睛先向西屋看了看,沒發現初夏的影子,馬上就咧開嘴角露出了標誌性的笑容,還把臉向前湊了湊,和初秋來了個說近不太近、說遠也不遠的互相凝視。

“後悔又能怎麼辦呢……我也不瞞您了,情況都是明擺著的。什麼時候能找到工作連自己都沒把握,就算明天上班,拿到工資也是一個月之後了。要不……您把押金退了,讓小夏過完這個週末,我週一就找房搬家。能不能別和初夏說,她臉皮薄,如果知道我失業了,肯定不會繼續安心考研。我當年就是因為家裡不太富裕才選擇了護校沒有考大學,不想再把她的一輩子也耽誤了……您行行好吧……”

別看初秋這些年見識過各色各樣的人,再難纏的客戶也都應付過來了,但碰上房東這副小眼睛愣是沒堅持住五秒鐘就趕緊閃開了。

那根本不是眼睛,而是一雙手,光靠看就能扒掉自己所有衣服,甚至面板、肌肉,直勾勾的刺進內心,逼著你不得不說實話。

“押金一分錢也別想!你去周圍打聽打聽,錢進了我洪扒皮的兜,不掉塊肉誰能掏出來!不過你在飯館裡聽到的是真話,六月份我剛過了五十歲生日,那天特意做了個大蛋糕。你們姐倆說好的中午一起吃飯,結果跑了,對吧?那可是我的生日蛋糕,全世界99.99999%的人都沒機會享用,結果你們還不珍惜!”

不管初秋說的多可憐、多情真意切,洪濤心裡都沒啥波動。她們可憐不?確實值得同情。但世上比她們還可憐、還應該伸出援手拉一把的人數不勝數,活的越久看到的就越多。什麼東西看多了、經歷多了都會疲沓,或者叫麻木不仁。

“……”初秋眼中本來就不多的希望頓時消散的無影無蹤,不用刻意打聽了,搬過來之後,鄰居們有意無意和自己說過很多關於房東的事情。好壞都有,但絕大多數都是壞的。

按照他們的形容,這位房東已經快跳出人的範疇了,要多缺德有多缺德,要多狠毒有多狠毒,只有你想不到,沒有他做不出來。

當然了,自己肯定知道這類話不能全信,但也不能一點都不信。可就算乘以十倍,房東的人品好像也高不到哪兒去,不說是人渣吧,給個流氓的頭銜必須特別合適,還是個坐地炮兼老流氓!

和這種人講道理確實沒啥用,再說了,道理本身就不在自己這邊,只要房東不樂意,真是一分錢都拿不回來,他能不追著再訛點利息就阿彌陀佛了。

“不過我對你提出的建議還是挺有興趣的,可近來醫生說我的腎不太好,不宜行陰陽交合之事。這筆賬先掛上,等我弄點補藥保養保養,啥時候腎好了啥時候兌現!房子你先住著,每個月加五百塊利息,沒意見吧?”

看到初秋眼睛裡的神采沒了,洪濤也心滿意足了。他是饞人家的身子,連姐姐帶妹妹都饞。但時過境遷,五十歲的心境和三十歲肯定不一樣,包括女人。

剛剛這些話只能算是折磨人玩的惡趣,願意和自己抬槓鬥嘴的人越來越少,再不創造機會找人多說幾句話,嘴皮子怕是會退化的,搞不好再弄個老年痴呆就麻煩了。

“啊……哦……沒、沒、沒意見……”初秋愣了好幾秒鐘才回過味兒來,這哪兒是老流氓啊,簡直就是活菩薩,居然把房租無限期拖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