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蒙點頭道:“明白了。”史阿雖說身手矯捷,總不可能強行闖進自己叔父的家中。

單仲捏著嗓子,故意道:“哦,連個院門都進不了,需要不要我姓單的幫忙啊?”

史阿惱道:“好,我把你扔進去,你替我開門!”

張蒙止住兩人拌嘴,自輕釦院門,一連幾下,院子裡傳來不耐煩的聲音:“都說幾遍了,不是張氏子弟,不給開門!”

“阿棗,是我,開門吧。”張蒙輕聲呼喚。

“你、你是......是兄長嗎?”

院門隨後“吱啊”一聲開了,站在門內的是一名少年。

張蒙微笑道:“阿棗,許久未見了。”

這少年儒生打扮,四肢纖細,瘦瘦小小的,是叔父張昶的獨子張鵠,小名阿棗,今年不過十四歲,在太學為諸生,學習經義。

“兄長,你來了!”

張鵠本來蒼白的臉上因為喜悅浮現出一點氣色。他的名字是張奐起的,來源於梁鵠,是當今的隸書宗師,一手八分書名動天下,甚至因為書法了得,受到漢靈帝的賞識,官運亨通。張奐以此梁鵠勉勵張鵠,自有期許。

“他們是......”張鵠看到史阿與單仲,感覺不像好人,忐忑不安。

張蒙拍拍他的肩膀,溫言道:“他們都是我的朋友,和季仲明一樣,看著兇罷了。”

張鵠這才安心,將三人迎進前院,接著手忙腳亂去準備茶水。

張昶的髮妻早亡,後來並未續絃,膝下只有張鵠這個孩子,又不置產業,家中除了一個幹雜活的阿嬭,再無其他下人——阿嬭即是乳母,張鵠的母親難產而死,張昶只能請個年紀大的乳母餵養張鵠,後來覺得她人勤手巧,便留下了。

四下都是冷冷清清的,毫無人氣,張蒙暗自嘆息,等張鵠端來茶水,問道:“你阿父還在衙署上值嗎?”

張鵠搖著頭道:“沒有,阿父染病在床。”

張蒙吃驚道:“怎會如此?”

“前幾日宮中生亂,阿父受到驚嚇,歸家後心悸難平,又染了風寒,一病不起。”

“大夫怎麼說?”

“只說需要靜養,至少半個月不得再受驚擾。”

張蒙嘆了口氣,沒說話。

敦煌張氏在祖父張奐之時聲名達到頂峰,張奐有先見之明,不願意家道在自己之後走向衰落,因此在自己能量未竭之前,儘自己的一切可能扶持自家子孫接班。可惜事與願違,張芝、張昶兄弟都沉溺巧技,無心仕途,直到張奐死時依然沒有起色,而且二人都是單傳,香火不旺,張奐生前最後幾年心灰意懶,多少有點鬱鬱而終的意思。

當下整個敦煌張氏,拋開其他支系不談,只張奐這一脈有希望繼承張奐衣缽之人屈指可數,張蒙算一個,此外還有兩人,一個是比自己還小几歲的三叔張猛,另一個便是身前這個從弟張鵠了。

只從年齡上看,自己無意間居然成了家族後生的領軍人物,張蒙每次想到這裡都會搖頭苦笑。一個家族的興旺絕非一朝一夕可以完成,事實證明,只會舞文弄墨、風花雪月,決計是振興不了家族的,甚至會導致家族在殘酷的競爭中慢慢走向滅亡。

亂世將至,容不得稍許的軟弱與隨性。

長兄如父,張鵠一直對張蒙心存敬畏,此時見張蒙不聲不響、面色凝重,小心翼翼問道:“兄長,吃過了沒?不如我先讓嬭婆煮些吃食果腹......”

話說到一半,院外響起敲門聲,而後有人側身探進來,看到一院子的人,微微驚訝。

張蒙認識對方是步廣裡的里正,起身見禮。

里正看史阿與單仲面生,隔著幾步仔細打量了幾遍,最後卻是搖了搖頭。這時候院門被推開,原來里正的後面還跟著好幾個摩拳擦掌的漢子。

張蒙看他滿頭大汗,疑惑不解:“里君來此,有何貴幹?”

里正抹著額頭的汗,說道:“才接到上官的指令,捉拿叛賊。”從腰間抽出一卷灞橋紙,遞給張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