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庭湖平原是湖廣的核心菁華,那裡若是淪陷,湖廣也等於沒了大半。

陶氏四兄弟,帶兵四千餘,也被安排在城內駐防。

“巡撫怎來得這麼快?”三弟陶雲峰說,“如今城內守軍過萬,咱們這四千多人,真能在關鍵時候獻城嗎?”

二弟陶矓之也心懷忐忑:“那個王巡撫,看樣子真會打仗。巡撫一來,城防就佈置得妥妥帖帖,比咱們這些人厲害多了。”

四兄弟都是讀書人,近段時間瘋狂閱讀兵書,紙上談兵已然能夠唬人,但他們連最基礎的軍事常識都不清楚。

大哥陶愛之說:“莫要慌亂,只要有我們做內應,長沙肯定一戰而下。我陶家招募的四千多兵,皆為烏合之眾。可你們看城中其他團勇,跟陶家的烏合之眾有何區別?一旦出現混亂,必然全軍潰敗!”

數日之後。

“報!上萬賊軍,順瀏陽河而來,已在三十里之外!”

“再探!”

王之良走上城樓,望著城外民居,此刻感到一陣迷惘。

他師從“關西夫子”馮從吾,主修的是“關學”,關學創始人為張載,即喊出“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那位。

到了馮從吾這裡,以關學為基礎,融合程朱理學與陽明心學,在明末搞出一種全新的關學。

明末各學派都是如此,呈現學術大融合趨勢。

比如張秉文,修的便是融合了心學、偏向實學的理學。可惜,被滿清打斷了脊樑,雖然發展壯大為“桐城派”,卻丟掉了核心理念,只剩下考據和散文這種空殼。

桐城派的前身主張實學,馮從吾的關學同樣主張實學。

只要是明末求變的學派,全部提倡實學,主張學以致用,主張避虛就實!

王之良雖然是陝西人,卻也屬於東林黨,而他的業師馮從吾,正是東林黨西北領袖。

學、行、疑、思、恆,這是新派關學的五字真言。

王之良如今只剩下“疑”,不知如何“行”,也不知如何“思”。在來湘南之前,王之良仔細研究過趙瀚,然後他的三觀就被擊毀了。

王之良發現,江西趙賊正在踐行“橫渠四句”,就彷彿一個野生的關學弟子。

天下大同,即為天地立心。

均田分地,即為生民立命。

恢復《孟子》的缺失章節,在白鷺洲書院提倡學術自由,即為往聖繼絕學。

整頓吏治,江西安定,似有匡扶天下之志,即為萬世開太平。

這不是什麼反賊,若此人奪取天下,必為一代聖主!

王之良不想跟這樣的人打仗,甚至有一種屈身投效的衝動。

但是,食君之祿,忠君之事,沒得選擇。

王之良嘆息一聲,又去巡查城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