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著我還能說話,跟我說說話好嗎?”檀越把頭埋在我的懷裡,說什麼也不肯抬起頭來:“別讓我抬頭,我不想讓你看見我現在的樣子……”

我抱著檀越,坐在了滿是血腥的山風當中:“你別說話……”

“再不說,就沒有機會了……還記得我們第一次相見嗎?那時候,你就像是一個擺攤算命的江湖騙子……”檀越說著話,可我卻沒有心思去聽她在說什麼,用內力向柳幻傳音道:“這是怎麼回事兒?”

“她在化狐!”柳幻的聲音帶起了哽咽:“青丘傳人的身上都有狐血,越是嫡系子弟,狐血就越為濃厚。青丘有一種刑罰,叫做‘化狐’。就是讓犯下大錯的弟子化身成半人半狐的怪物,再像囚禁牲口一樣把人關進祖城。我以為化狐已經失傳了,沒想到……”

我明白了,那些被關進祖城的人,最後都會被煉成丹藥。

楚青丘肯定在檀越身上動了手腳!他既然能找到失傳已久的三生三世丹方,肯定也能找到化狐的辦法。

我厲聲傳音道:“化狐怎麼解?”

“解不了……”柳幻流淚道:“化狐的秘法早就已經失傳了,沒人能解。別跟我說話了,陪陪檀越吧!”

楚青丘!他是在逼我伐天!

既然沒人能解化狐秘法,那不就是說,只有伐天成功才能博出一線生機嗎?

檀越蜷縮在我懷裡:“不要去想伐天的事,陪著我,好嗎?”

“好……”我僅僅說了一個字,就再也說不下去了。

“愛哭的傢伙!”檀越笑了:“我從來沒見過哪個術士像你這麼愛哭的。其實,我也哭過,就是在你打上青丘之後。”

“那時,我一直都在等你向我表白,可是你……後來我想啊,有人能為我血戰一脈,我還有什麼不滿足的呢?為什麼非要拘泥於那種連自己都嗤之以鼻的形式?可是,我還是有些貪心,我真的想等你表白,只要你說一句話,我就會點頭……”

“檀越……”

“現在不要說!我可不想聽見你帶著哭腔的聲音,你就安安靜靜地陪著我好嗎?”

“好!”這是我第一次抱著檀越,也可能是最後一次。既然她想讓我安安靜靜地陪著她,那我就把話留到以後吧!

“我是一隻修行千年的狐,千年修行千年孤獨……”我身後忽然響起了一陣歌聲,我也跟著勃然大怒:“誰在唱歌?”

遠處,正在唱歌的陵雲被我嚇了一跳:“我也不知道怎麼了,怎麼會忽然就唱起歌了!這首歌我以前都沒聽過……”

檀越柔聲道:“讓她唱吧!我怎麼覺得,這首歌像是為我寫的……”

陵雲的歌聲再一次響了起來:“我是一隻修行千年的狐……”

“滾滾紅塵裡,誰又種下了愛的蠱:茫茫人海中,誰又喝下了愛的毒。

我愛你時,你正一貧如洗寒窗苦讀;離開你時,你正金榜題名洞房花燭……”

檀越輕聲道:“這首歌真的很像你我,我遇見你時,你還是一個連排骨都養不起的小術士,現在,你已經名震術道了。”

“將來,等你洞房花燭的時候,也養一隻狐狸好嗎?說不定,那隻狐狸就是我……”檀越的聲音越來越低。

楚青丘!

他應該是在青丘雲隱城時,就在檀越和陵雲身上動了手腳。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已經算到了今天,但是,我肯定,他選擇了最恰當的時機讓危機爆發。

這個念頭剛在我腦海中閃過,就被我強行壓制了下去。

我不能再想,再想下去,殺氣就會不自覺地從我身上爆發出來。那不是檀越希望感覺到的,也不是我想給檀越的。

我緊緊地抱著檀越,坐在冰涼山地上……我真的不知道什麼才是花前月下,怎樣才叫海誓山盟,我甚至不知道自己現在該說什麼、該做什麼,就這樣抱著她,坐到了天亮!

檀越像是一隻熟睡的白狐,靜靜地伏在了我的懷裡。她雖然沒有真正變成狐狸,但是面孔已經完全被細膩的絨毛覆蓋了,再也看不出以前的樣子,甚至也沒法兒在說話了,只有那雙眼睛還一如既往地靈動。

我低聲道:“那首歌,有一句唱錯了。什麼叫‘海誓山盟都化做虛無’?我們還沒有過海誓山盟,我怎麼能讓你化狐!”

“還記得,你在荒廟問過閻駿逸的那句話嗎?狂徒雲破天能為心愛之人劍指鬼神、逆戰蒼穹,你當如何?換成是我回答這句話,我會告訴你,我也一樣能伐天逆命!”

我起身時,檀越忽然抱住了我的胳膊。我知道,她是不想讓我衝進伐天之戰。

我輕聲說道:“放心,就算伐天不成,我也一樣能全身而退。大不了就像義父一樣,踏一次天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