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其實是在跟檀越開玩笑,也沒打算說給誰聽。

誰知道,偏偏就讓離我不遠的劉姨給聽見了。她立刻就來了精神:“哎——大夥都聽聽啊,這個保鏢說你們劇本寫得不好!”

整個劇組的人全都往我這邊看了過來。有個人上下打量了我兩眼,嗤的一聲:“一個臭練武的,懂個屁啊!自己名兒會寫嗎?”

我頓時翻臉了:“我說劇本的事兒,是我跟朋友開玩笑,就算我把自己吹成天王老子,被檀越吐一臉,那也是我們之間鬧著玩。我本來就沒想過讓誰聽,也沒打算出風頭,你們要是回頭跟我開兩句玩笑,我也不會真當回事兒。你們諷刺、侮辱我,又算怎麼回事兒?念幾年書,把牛逼念腦門子上去了嗎?”

那人被我一頓搶白,臉上也掛不住了:“你們東北人不是說,老爺們說話,一口吐沫一個釘嗎?怎麼,剛說完的話,就不敢認了是不是?沒念過書,就別裝世外高人!”

劉姨這下也來了精神:“你跟他說這些幹什麼?他一個保鏢懂什麼是劇本?這裡誰不比他學歷高,哪有他說話的份兒!不懂規矩,還沒教養!”

檀越冷聲道:“姓劉的,你別太過分。我朋友都說了,那是我們之間在開玩笑,本來也沒有你什麼事兒。你故意興風作浪,到底是什麼意思?”

劉姨叉著腰道:“沒什麼意思!話是他說的,又不是我說的!他要是有那個本事,你就讓他說說劇本那裡不好,讓全劇組的人都聽聽他有什麼高見!”

劉姨翻著嘴唇子,吐沫都迸出來一尺多遠:“你問問他能說出來嗎?現在就是不要臉的人多!”

“夠了!”沈凝夢終於聽不下去了,忍不住說道:“說不定他真有自己見解呢?”

劉姨害怕沈凝夢,可剛才諷刺我的那個人可沒閒著,一隻手指著自己的臉道:“他要是能說出來,我就讓他狠狠往這兒抽!”

導演不知道是不是想緩和一下氣氛,對著我招了招手:“小夥子,你有什麼想法就說說,放心大膽地說,沒人笑話你。”

我開口道:“我覺得,那段拍得不怎麼真實。人家都打到門口了,她作為大當家,還有工夫在那兒磨磨唧唧,跟人難捨難分啊?她就應該一槍把那男的崩了,然後提槍上陣,跟對方拼個你死我活!”

“哈哈哈哈……”劉姨捂著肚子笑了起來:“笑死我啦,笑死我啦!我還以為什麼高招呢!就這餿主意,天橋底下算命的都比你會編!”

劇組裡的人雖然沒像劉姨笑得那麼誇張,但是也一個個咧著嘴角,唯獨導演皺起了眉頭:“有點兒意思……你是怎麼想到的?”

“我知道,以前有個叫一丈花的女匪首,她有一個三歲的孩子,養在山寨裡。後來,她也一樣被對頭打到了門口。她上陣之前,把孩子拎起來,一槍斃了,然後扔下屍體,帶著人殺了出去,像是母狼一樣跟人拼得滿身是血。那一仗之後,她就一直追著對頭不放,直到殺滅了對方整個綹子才算收手。”

“後來,有人問她:你殺自己孩子幹嘛?她說:孩子留下,心裡就有牽掛,不敢拼命;先把孩子送走,心裡就沒牽掛了,大不了就是一死。”

“誰都說,一丈花比狼還狠。但我覺得不是。土匪活著就是刀口舔血,屠村的事情也沒少幹。一丈花上陣之前並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打贏,一旦她輸了,孩子落在對頭手裡,下場肯定悽慘無比。與其那樣,還不如自己動手。”

我說出這番話之後,才發覺自己為什麼會說劇本有問題。編劇為了噱頭,用現代人的愛情代替了殘酷環境下土匪的情感。

“不是每一個土匪都無情,但是作為匪首,他們必須把感情隱藏起來,只有兇殘如狼,才能在大山裡活下去。”這句話是老核桃告訴我的。

老核桃還說過:“如果我是一丈花,當時也一樣會開槍。有時候,殺人也是在保護對方。綹子當家親手斃了壓寨夫人,自己卻像狼一樣負傷逃走,或是報仇,或是自行了斷的事情,數不勝數。”

“他們不是不想帶著老婆一起逃,也不是不想賭對手能放他們一條生路。是他們賭不起!沒有哪個土匪是菩薩。”

劉姨聽完之後,立刻冷笑道:“說的像是真事兒一樣。”

導演眼睛一亮:“好,說的好!來,先按他說的走一遍,看看效果怎麼樣。要是真的可行,我馬上跟編劇商量改劇本的事兒。”

導演看我轉身往先前說話的那人身邊走,立刻喊了一聲:“小夥子別衝動,看我面子上算了吧!我讓他給你鞠躬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