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魏然勉力站起身後額頭上滿是細密的汗珠,餘祐微忙上前扶住魏然站穩身形。

魏然轉過頭看著餘祐微,牽起嘴角,扯出一個勉強的微笑,搖了搖頭,「沒事的。」說著,就輕輕推開了餘祐微搭在自己臂彎上的手,強撐著提起木劍緩步走向司樂瑤。

窗外的狂風呼嘯,雨水混合著爛尾樓裡經年累月積攢下的灰塵,落到在場每個人的臉上,衣服上。這是入夏以來餘祐微第一次真切的感覺到寒冷,看來,夏天真的要結束了。

司樂瑤的手指似乎有些痙攣,不停的變換著掙扎的姿勢,可餘祐微卻看得清楚,那是一個身體當中的兩個意志在進行著較量。終於,平衡被打破了,司樂瑤後腦長著的那張邪惡的臉掌握了主動權,猛地轉過身,面向艱難前行的魏然。

「想要我死可沒那麼容易!」說著,口中開始唸唸有詞的發出聲響,那是餘祐微幾人都聽不懂的咒語。

「啊——!」餘祐微的身後傳來梁源的叫聲,她急忙轉過身看去,只見隨著司樂瑤的雙手漸漸用力握緊,梁源的脖頸也像是被什麼東西勒住一樣,他的嘴巴張得很大,似乎在大力的吸氣,雙手胡亂在脖頸附近抓著,卻什麼都抓不住。

「梁源!」餘祐微失聲叫道,她忙跑到梁源身邊,發現他的臉已經開始漲到紫紅,是司樂瑤驅使多頭降攻擊了他。

餘祐微的眼淚瞬間流了下來,她把求助的目光投向魏然,可魏然卻並沒有理會身後發生的一切,只是加快了腳步,迅速走到了窗邊。

「司樂瑤,我已經無法將你的魂魄分離出來,這個結果你能接受嗎?」魏然面前是化為兇靈的扭,可他這句話卻是對無力掌控局面的司樂瑤本人說的。

「這些事……都是因我而起,我,能接受。」司樂瑤的聲音像是蘊含著無盡的痛苦,艱難的將短短的一句話說了出來。

「不要自責,你也許有錯,可大部分的罪不該由你承擔,雖然你不會再有來生了,可是。」魏然頓了頓,才繼續說道,「最後的時刻,想想曾經擁有過幸福的時光吧。」

話畢,魏然舉起了手中的木劍,直指天邊的驚雷,大喝道,「天雷煌煌,霹靂縱橫,神威一發,斬滅邪精!引天雷!」只聽得轟鳴的雷聲距離這棟破敗的爛尾樓越來越近,一道纏繞著雷霆閃電的驚雷被魏然引至劍尖,魏然用盡全身的力量,將纏繞劍尖的天雷劈向了眼前的司樂瑤!

這一擊的力量太大,魏然也被重重的甩到了幾米開外,木劍更是恢復到了一個掛飾的形狀,安靜的躺在他的手中。

當雷電和大風散去,緊緊勒著梁源脖子的力量也隨之消失了,他大口大口的喘著氣,卻仍在餘祐微詢問他的狀況時捂著脖頸指向魏然,要餘祐微不用管自己,去看看魏然。

魏然落地時有一瞬間失去了意識,可是強烈的執念使他再度睜開了眼睛,不顧身上劇烈的疼痛,將頭轉到可以看到司樂瑤的角度。

司樂瑤依舊木然地站在那裡,直到魏然的目光觸及到她的身上,她才直挺挺的向前倒下,那張古怪恐怖的臉埋在塵埃之中,陰毒邪惡的眼睛再也不能睜開。

「聽我說……」司樂瑤的頭扭曲到了一個活人無法做到的角度,緊盯著魏然急切的說道,「昨晚,它對你下了一個叫做‘情絲繞的降頭,只要你不動情,這降頭便永遠不會發作,可一旦你動了情,就會如蝕骨焚心般痛苦。」說到這裡,司樂瑤又看向遠處正要奔跑過來的餘祐微,聲音越發微弱,「此降不會隨著我們的生命完結而消失,我並不瞭解情降,不知道如何解除,也許以後你會找到……」

話還沒說完,司樂瑤開始劇烈的咳嗽,每咳一次都有大量的鮮血被肺部擠壓出來。餘祐微大步衝到魏然身邊,不知所措的檢查著他身上的傷口

,連話都有些說不清楚,「魏然,你怎麼樣了魏然,你不要嚇我!」她知道,連木劍都恢復到了原狀,魏然已然是用盡了全部的力量,再也沒有力氣去對抗任何了。

司樂瑤的手一寸一寸的移動著,餘祐微忙擋在魏然身前,可眼前的司樂瑤卻露出了一個燦爛的笑容,一字一頓的看著她的眼睛說道:「聽我說,謝謝你……」她努力將手伸向餘祐微,可餘祐微牢記魏然說的不能碰觸任何東西,更不要說這位降頭師的手了。

餘祐微沒有去接過司樂瑤伸出的手,她看得出來,司樂瑤眼中的光已經快要消失殆盡,她的生命儼然即將走到盡頭。餘祐微閉上了眼睛,淚水從眼角滑落,這個女孩子過得太苦了,曾經有多幸福,這一切失去之後就只有加倍的痛苦,雖然不能接受她的做法,可餘祐微完全能夠共情她的痛苦。

當餘祐微再度睜開眼睛,司樂瑤長長的睫毛已經快要覆蓋住她的視線,感受到餘祐微的目光,司樂瑤努力睜開眼睛,「我十七歲之前,都過得非常幸福,也許,已經比很多不幸的人一生擁有的幸福都要多,咳!」司樂瑤又咳出一口鮮血,她已經沒有力氣調整姿勢,鮮血就沾染在她小巧的下巴上,那樣的違和,又那樣的刺眼。

「現在,我要去見爸爸媽媽了。」司樂瑤夢囈一般,閉著眼睛說道,才說完,又長長的嘆息一聲,「啊……見不到了呢……」

在幾不可聞的呢喃聲中,司樂瑤停止了呼吸。

餘祐微眼睜睜的看著司樂瑤的胸口不再因為呼吸而起伏,崩潰的跌坐在魏然身邊,「魏然,她死了。」

不等魏然開口,一道金光刺入餘祐微的雙眼,她吃痛的捂住眼睛,「啊——!」

噬神獸的聲音在她腦中響起,「別緊張,是我,我把還沒死透的兇靈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