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換過備用油,“黑鷹”戰機再次升空時,雷鳴已在千米之外蹣跚前行了。

河畔上游,熙熙攘攘的顯出一大群“感染者”——這都是被轟鳴聲所引過來的。不過,它們註定只能失望。好不容易追到降落點,卻只能瞪倆血窟窿“目送”楊小海原路返回。

“黑鷹”戰機,駕駛艙內,楊小海手握操縱桿,雙唇緊抿。淡淡的傷感縈繞心頭,使得老宅男專注飛行。來時三小時,回去卻半個時辰。

縱然不捨,楊小海還是給了犬王最後的尊重。那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的擁抱,就此成了訣別。從此以後,楊小海再沒見過雷鳴,但卻將黑的發亮的皮毛鐫刻在了記憶深處。

隨著老宅男順利回返基地,日子似乎又恢復了寧靜。當天晚飯時,黑瞳曾隨口問了句:“怎麼見不到賤狗偷東西了?”楊小海輕描淡寫的回了句:“它不回來了。”此事就此便沒了下文。終究是末世,人死了都沒時間悼念,又何況一條犬?

忽忽然,半月時光彈指即過。連線基地的河水下游,一片灰突突的亂石間,有隻灰突突的四足獸。雷鳴終於走不動了。它側躺在一塊平整的大石上,嘴邊有條流淌著的小溪流。

瘦、暴瘦、皮包骨一般的暴瘦,與昔日的神采飛揚的犬王大相徑庭。

它選定了這個淺淺的碎石堆作墓地。就此一動不動,靜候大限之日的到來。千米之外,一隻“感染者”慢慢騰騰的,由遠至近。

它沒有超遠視的能力,看不到側臥的犬王,所以走著走著便化成了血水。

幾日不見,劇毒以雷鳴為圓心,瀰漫至千米之外。如此也好,沒有生物能打擾虛弱的犬王了。

雷鳴閉目等死時,地星某處神秘的空間內,一個陰森的聲音正在往復激盪:“忘恩負義、忤逆不孝的小賤種!卑微渺小、螻蟻一般的下流坯子!氣煞我也,羞煞吾也!待將汝等擒住,挫骨揚灰亦不解恨……呀呀呀……”

蒼老的磨牙聲使人不寒而慄。似乎咒罵已經持續了很久很久。忽的,燭光亮起,黑暗立時無所遁形。

這是一間密閉空間。四周俱為石塊,無門無窗,青磚地上只有一塊陳舊的蒲團。屋內除了兩排青銅燭臺,再無它物。

一個身披白色道袍的老人立於屋中,正在咬牙切齒。從眉眼看,老人正是鶴髮童顏的元嬰大能——老祖。

只是,曾經的娃娃臉上遍佈皺紋,熠熠生輝的銳利眼神都黯淡了許多。所有這些,全拜楊小海所賜。

打中伏、不得不施展血盾大法後,老祖便直返山門,閉關至今。只是一個疏忽,竟能令修真界元嬰大能被區區螻蟻所困。一身法寶盡毀不說,還被逼著祭出了血遁大法。大法太過霸道,是保命法門,也是不得已才為之的手段。

直至今日,肉身依然沒恢復過來。蒼老的樣子便是最好證明,以至於至今不敢在人前走動。千載歲月,人心浮動。若非他一直高壓束縛,頭個反出山門的便是他的嫡傳大弟子。

再隱秘的真相也抵不過時間。這次奪舍的目標是黑瞳,下次是誰呢?下下次呢?“三十極夜”,最初可不僅是三十個成員吶。

遙想當年,被空間裂縫吸入,掉落在這末法星球上,他便一直韜光隱晦,潛心修煉。所謂的山門成員,不過就是被一同吸進的禽獸罷了。

若是“原界”中的原住民,哪怕有一位跟了過來,“老祖”的名頭也落不到他頭上。

如今,五千年歲月悠悠,山門內異象頻生:微小的時空裂縫忽而出現,又迅速消失。

從那間或的裂縫中竟能窺得些許“原界”風光來。假以時日,裂縫變得足夠大,定會驚擾主人。

回想那模糊、卻又日漸清晰的悠久歲月,老祖頓時惡寒連連。地星雖偏僻貧瘠,卻也沒有修真者的覬覦與殺戮。眾弟子福壽綿長,最不缺的就是時間。

倘若再給自己五千年,不計後果的透支生命力,修至“大成”、乃至飛昇亦非不可能。只是,得先避過主人,還得替換掉不堪摧殘的肉身。

時空不穩,早晚會觸發“時空之門”。倉促間,根本無法改變奪舍目標。如此,賤婢實不可棄,萬不能棄!縱舍人身墜入獸道亦無不可!

老祖手捏玉佩,發狠橫心。他打定主意,不惜要背水一戰。那玉佩上雕了條憨態可掬的河豚,栩栩如生卻斷為兩半。

如此還不算完,隨著老祖逐漸用力,兩半成了多半,最後化成了一胚粉末。玉石粉末揮灑間向下飄去。

不等著落在青磚上呢,一隻純白、帶有尖甲的爪子憑空出現。

燭光亂搖,無數碎影投在青石磚牆上,直如群魔亂舞、紛亂無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