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白陵自打做了玄武軍指揮同知和少南郡守後很少對蒙琰滿意和尊敬過,這次是為了卓柏青才會這樣,從內心上來說卓白陵寧願將卓柏青留在自己身邊,但從他的前途上來說跟著蒙琰更有出頭之日。

蒙琰看出了卓白陵的心思,調侃道:“仲平跟著葉參軍沒少學東西,不說別的,保命的辦法是一定知道不少,放心,有我在。”

“各路兵馬糧草器械都已準備完畢,請指揮使檢閱。”卓白陵不再贅言,蒙琰的一句承諾就夠了。

一切準備就緒,蒙琰正了正衣冠,扶了扶面甲,發出厚重的聲音:“天下腐朽,百姓窮苦,殺戮之罪,罪在蒙琰,出發吧。”說完撥馬進營。

看著蒙琰一人一馬孤獨的背影,葉伯懷躬身致意久久沒有起身,卓白陵單膝跪地,這是軍中最高的禮節,這一刻的卓白陵覺得自己才剛剛是個活生活的人。

逼近年關,路人行人匆匆趕路但大多都是面露喜色,自蕭胡利掌控八州以來,頒佈了一系列的惠民政策,減稅賦,改兵制,重商養民,抑制世家對官府的干預,簡化寒門子弟的入仕道路,一時間整個八州就有了一片繁榮的景象,蒙琰帶著大軍前行,百姓雖然沒有特別的熱情但是也不會躲避,沿途叫賣的商販也只是挪動了擋路的攤位。

“仲平,你去告誡各部軍士若有擾民的事情發生自己去監軍那領罰,到了少南關以後你這個行軍長史要時刻關注各部軍紀,軍紀上有問題我就找你。”蒙琰嚴肅的警告道。

“侯爺,軍士大多都是粗鄙之人,耍起渾了實在講不了道理。”卓柏青趁機埋怨道。

“我不管,你是行軍長史,你是講理也好,軍法也罷,這都是你的責任,軍士粗鄙是因為沒有人教他們道理,這點淺顯的道理還要我告訴你嗎?你兄長你師父都是治軍好手,你沒學到?”蒙琰略有些生氣。

卓柏青見蒙琰生氣有些畏懼,這傢伙帶兵和不帶兵完全就是兩個樣子,若是自己再抱怨狡辯怕是人頭不保,趕緊領命帶著自己的一幫爪牙巡查各部去了。

看著卓柏青遠去,蒙琰把目光對準了蒙煥,蒙煥頓時覺得大禍臨頭。蒙琰看他緊張的不得了,噗呲一下笑了,說道:“你怕什麼,我還能吃了你?還是第一次帶兵緊張?”

“七哥,我從未帶過兵,怕你給惹麻煩,聽家裡人說對面是咱們的仇人。”蒙煥顫巍巍的說道。

蒙琰看著青澀緊張的蒙煥,突然想到自己第一次執行暗殺任務的時候,本來自信滿滿的,但真的看到鮮活的生命在自己手中一點點流逝的時候自己害怕了,吐得頭暈目眩的,還是佛禪師兄揹著他回去的,如今的蒙煥何嘗又不是當初的自己,‘顧氏’這兩個字在家中是不能觸碰的底線,不過蒙琰不打算讓這仇恨刻在蒙煥、蒙燼的心裡,也不能讓這份仇恨延續下去,顧氏綿延千餘年,偌大的家族,子孫何止萬人,將幾個人的罪過強加到所有顧氏子弟身上等同於濫殺無辜。

“十一郎,你自幼孤苦,隨著家裡人漂泊不定,但是你要記住家族的選擇與你無關,永遠不要把復仇當作你活著的目標,我帶你上戰場是要讓你看看天下眾生百態的,我不信佛,但佛家說的‘眾生平等’是有道理的,把眼光放長一點,你身上的責任是你將要守護的萬民,可懂?”蒙琰語重心長的說道。

蒙煥很少與蒙琰接觸,也很少得到蒙琰今天這樣的教誨,這一刻蒙煥眼裡蒙琰只是兄長,而不是那個征戰殺伐的將軍,他一直很畏懼蒙琰,卻又希望得到蒙琰的關注,他羨慕蒙燼能夠時刻跟隨蒙琰左右,他從未奢望過如同今日這樣的教導自己,立時覺得鼻頭一酸,眼眶裡的淚水不爭氣的往下掉,帶著些哭腔說道:“七哥,我知道該怎麼做了。”

蒙琰見蒙煥竟然哭了,撥馬靠近他,拍了拍他的背安撫道:“小十一,年紀不小了,趕緊擦乾眼淚,堂堂一營參將多丟人啊。”

蒙煥也覺得不好意思,穩了穩神,突然想到什麼,問道:“七哥,我們玄武軍這次擴軍為何只增兵兩萬人,我這兩個月在大營替師傅處理軍務時覺得應徵者不下五萬人。”

“兵在精而不在多,七哥用兵與你師父不一樣,他是陣法大家,排兵佈陣當然是多多益善,而七哥因為修習的原因更喜歡用精兵下險棋,你可不要學我。”蒙琰嚴肅的提醒道,他出身暗夜衛,一向是活在黑夜裡,行走在懸崖邊,已經養成了涉險的習慣。

兄弟兩人一邊行軍一邊聊天,天南海北的聊著,蒙煥很是開心,快到日落的時候終於到了少南關,蒙琰二人立馬在關前看著大軍緩緩入關,而蒙琰不知道的是他一生中最接近死亡的一次快要到來了。

少南關居住的百姓並不多,但因為南北商貿的往來頻繁還算是繁華,關內酒樓、青樓、商戶一應俱全,此刻有幾個人站在關內最高的酒樓上看著大軍行進,其中一個領頭的人目光死死的盯在蒙琰的身上,如果蒙琰看向那邊的那人一定會大驚失色的,這人臉龐光潔白皙,透著稜角分明的冷俊,濃密的眉毛叛逆地向上揚起,長而微卷的睫毛下一雙幽暗深邃的冰眸子,邪魅而又放蕩不拘的微笑看久了會讓人覺得渾身不自在,這正是江湖人稱“判官”的顧迎風,擅長暗殺,武脈修習不詳,因為見過他的人都已經命喪黃泉了,暗夜衛對此人的品評極高,鮮少露面,蒙琰能認識得益於暗夜衛內指使的位置。

顧迎風端起一杯酒,笑眯眯的自言自語道:“蒙琰,還是叫你暗夜衛執悟更合適些,對不住了,你必須得死。”說完手掌稍稍用力,酒杯便化成了粉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