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的事何又冬沒再提,她也就懶得主動去解釋。畢竟有些事,總是容易越描越黑的。

又是很久沒化妝,今天難得早起,杜思秋一時興起便學人家韓國電視劇裡面的女主角,畫個清純的妝容。上妝之前,她仔細端詳鏡子中自己那張蒼白的面孔,面板粗糙,嘴唇乾裂,痘痘橫生。最近忙於工作,晚上又開始當起夜貓子,熬夜是常有的事,人不憔悴才怪呢。

想到這裡,她不禁暗自嘴角上揚,調侃自己一番:還真是難為何又冬了,找個這麼醜的女朋友,連大氣都不吭一聲。

妝畫好,早餐吃完才趕去公司上班。然後從電梯出來直接遇到楊立。真是巧得不能再巧了,她還尋思著什麼時候找他算賬呢。

“嗨,早上好!”楊立主動向她走過來,他臉上的傷痕仍然隱隱可見,額頭上的則被劉海蓋住了,才顯得不是很嚴重。

“早上好。”她忍住怨氣,假裝笑眯眯地回應道。“今天親自來公司,有什麼事嗎?”

“沒什麼,過來跟你們薛主編商量點事……你今天化妝了吧,看起來你長得也不算醜啊。”

“呵呵,謝謝您這麼的…誇讚我。”杜思秋眼看要進辦公室了,怕待會沒機會單獨私聊,立刻開門見山說:“楊大作家,看來你是酒醒了。”

“昨晚是你送我回去的?”他一臉恍然大悟的樣子,彷彿自己對昨晚的事絲毫沒有印象。

從他躲閃的目光看來,她幾乎可以肯定,楊立此時此刻的懵懂只是裝蒜罷了!但他顯然不願意對昨晚的事多半句言語。

“好,我現在不和你計較,記得,今晚私聊。”她拋下這一句,徑直走在前頭,打算先回辦公室去了。

“杜思秋!”他在後面突然高聲喊住她,語氣顯得有些頹喪,再也沒有了先前的調侃。

“嗯,你說。”她回頭,一眼望到他那深邃而略顯無助的眼眸,幽深得彷彿可以將一個人活活吞噬掉。她慢慢走回去,走近他身邊,盯著他問:“昨晚,你喝醉以後把我當成另一個女孩了,是不是?你最後那句對我的懲罰是講給她聽的,對不對?”

他輕輕地點了點頭。

“她是誰,那個馬場女孩,陳牧?”

他輕輕地點了點頭。

昨天,陳牧發簡訊給他,告訴他她答應了一個追求了她兩年的男孩子,決定和他談戀愛了。這是她的第一個男朋友。像陳牧這樣爽朗美麗的女孩子,身邊從來都不乏追求者,當然楊立也是這其中的一個。他從高中喜歡她,直到現在,她親口告訴他,她決定和另外的男孩子在一起了,不再等他了。

他曾以為自己和其他追求她的男孩子是不一樣的,最起碼,陳牧曾經親口承認過喜歡他,甚至暗示過願意和他在一起。他當然是高興極了。可是他才十幾歲呀,嚮往美好的愛情,同時更是嚮往那神秘的自由。

十幾歲的年紀,總以為愛情就像是一種裹了糖衣的藥片,表面是甜的,嘗試過後,糖衣融化掉,裡面就是無盡的苦澀。兩個人在一起,多少總是一種束縛,多少總是妨礙了他渴望自由的心情。所以,她一直在他身邊,但是他,開始學會了裝傻。

後來,後來他又長大了一點點,二十幾歲的年紀,開始慢慢懂得自己過去的理解是錯誤的。假如他懂得經營愛情,那麼最好的愛情應該是這樣的,兩個人在一起絕不是成為對方追求自由的障礙,而是牽著彼此的手,一同探尋自由的方向。

他是開始慢慢後悔了。但是陳牧雖然還在他身邊,卻容不得他吃回頭草,她那樣倔強的個性,那樣強烈的自尊心,當然是不會給他後悔藥吃的。所以,他在這懊悔和無可奈何中,一不小心,便蹉跎了數年。無法再靠近,卻也無法重新開始。現在,她連小小的希望都不肯給他了。雖然,起初都是他的錯。

他說:“杜思秋,你有沒有試過,因為無法忘掉一個人而被困在原地打轉的感覺。”

她愣了一下,彷彿聽到一句陌生得難以理解的話,一時反應不過來。

自然,她並未如此長久地為另一個人傷神過,她對感情傷痛的記憶不會很長,很容易忘掉曾經愛過的人。

倒是何又冬,他大概跟楊立便是同一類人吧。

杜思秋想起何又冬也有類似行為,他的錢包裡至今還放著黃穎的相片。

怎麼說呢,這種事表面看來的確不合情理。如若彼此難忘舊情,當初為何要分開呢。分析到最後,只能拿張愛玲的紅玫瑰與白玫瑰出來糊弄:得不到的,永遠是最好的。

你選擇做男人心口的硃砂痣和床前陰月光,自然風光無限。然而此類幸福的船隻,是永遠上不了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