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剛來公司上班的陳俊見到這一幕,忙跑過來揹她到休息室裡去。他將她放下來平臥在長沙發上,因為暈倒的原因不陰,他也不曉得該怎麼辦,只伸手去按她的人中,其它的不敢輕舉妄動,當下吩咐杜思秋快叫救護車。

杜思秋一刻也不敢怠慢,拿出手機來按撥號鍵,想了想羞愧地問:“119還是112啊?”

這種問題問出口真是丟死人,但她的確不記得了,或者可以說根本就沒去留意過。

“是120,你過去照顧她,電話我來打。”陳俊實在看不下去了,一把搶過她的手機。

她訕訕地半蹲在她身邊,一邊按住她的人中一邊傻乎乎地碎碎念:“伯母,伯母你千萬別有事啊。我和又冬很好,你聽見沒有,我們沒分手,你千萬別出事啊…”

號碼還沒撥出去,卻聽見她激動地嚷起來:“醒了,伯母醒了!”

兩人皆鬆了一口氣。

何母清醒過來第一句就問:“真的沒分手?”這反應令杜思秋哭笑不得,都不知道她是不是故意假裝暈倒來嚇她的。

但杜思秋對此無可奈何,就算是,總不能當場揭穿她老人家吧,在這種情況下,給她十個膽子她都不敢說出半句實話。吸取了剛才的教訓,現在一點猶豫都不帶了,張口立刻回答:“嗯…怎麼會分手呢,沒有那回事。”

這時從門口經過的小宋恰好見到此情此景,不禁好奇地追問:“怎麼了社長,發生什麼事了嗎,這老人家還好吧?”

“沒事了。”

小宋的視線不捨地從何母身上收回來:“哦,沒事就好,那我先回去工作啦,社長。”她見著陳俊總是笑得格外甜,雖然很想八卦一下內情,在他面前也只好裝乖乖女了。

小宋走後,陳俊關切地詢問何母身體是否欠妥,是出於什麼原因暈倒。

何母擺擺手笑:“沒事兒,就是血糖低,老毛病了。”

“您該不會還沒吃早飯吧?”杜思秋突然瞪大雙眼問。

“還沒呢,我是出來買早餐來著,見離你這兒近嘛,就順便過來看看你。現在反而耽誤你了。”

這哪裡是順便來看她的呀,要不是她十幾天都沒去醫院看望何又冬,何母也不會擔憂得親自找上門來吧。杜思秋的眼睛又瞪大了一些,心裡像打翻了五味瓶,“伯母,都怪我最近太忙沒去醫院,累著你了。你先回家好好休息吧,我一下班就去醫院。”

“哎,我辛苦點不要緊,只要你們倆沒事就好。”

好說歹說,總算把老人家勸回家去了。其實現在照顧何又冬不是重點,她想何母最害怕的是兒子的幸福會又一次成為泡影吧。他不肯再輕易付出自己的感情,卻因此為他母親徒增了一塊心病。

“喂,何又冬。”午休時間,她往他那裡打了個電話,想事先告知他,她下班後會前去醫院探望。

他顧不上和她寒暄,張口便問:“聽陳俊說,我媽在你那暈倒了?”

“嗯,是啊。”

“你跟她說什麼了,把她氣成這樣。”

“你想到哪兒去了,伯母是低血糖暈倒的,她說是老毛病了。”

“什麼老毛病,不可能,我媽以前根本沒提過這回事。”大概是過分擔憂自家母親的身體,他講著講著就有點責備她的意思了。

“我沒撒謊,你愛信不信。”杜思秋頓覺窩火,乾脆掛掉他的電話。

吵歸吵,下班後還是乖乖地擠公交去醫院。這就是杜思秋式的義氣:我們可以鬧翻,但並不妨礙我履行自己的承諾。

正值下班高峰期。她佔不到座位,被迫夾在人群之中,死命拽住一根鐵欄杆,整個人站得跟樹幹似的,生怕傾斜一點就碰到左邊的白襯衣,踩到右邊的白皮鞋。

她總是這樣擠公交的,橋歸橋,路歸路,大家井水不犯河水。說到底還是太天真,逼仄晦暗的空間就擺在那裡,怎麼可能你堅持不碰人家,人家就不動你呢。這跟人與人之間的勾心鬥角簡直如出一轍。

司機大叔突然一個急剎車,杜思秋的小腿又被旁邊的人的褲管蹭了一下,她不悅地嘖一聲,然後若無其事地隨著洶湧的人流下車,往醫院的方向走去。

這便是典型的帶著無可奈何的隱忍,滿腹牢騷卻找不到發洩和解決的途徑,只能邊怨邊忍,心裡到底好受些。

這些小小的不如意並不會因此而消失,只是隨著時間的流逝變得面目模糊,在心裡磨成一根鈍化的刺,習慣得彷彿與自身的血肉融為一體,不去觸碰是不會感覺到疼痛的。

然而,多少生活的熱情,都是這樣被澆滅在日積月累的這種隱忍中的。。

呵呵,又開始庸人自擾了。她木木地笑了笑,在醫院的長廊靜靜地走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