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開門進去的時候,馮雪正在陽臺搗鼓些什麼活兒。

“大晚上的幹嘛呢。”她見她正扛著一根長竹竿架在欄杆上。

“如你所見,架晾衣竿。以後我們掛衣服方便些。”

“這玩意哪來的?”

“有錢能使鬼推磨嘛,房東太太自有辦法。”

杜思秋對她佩服得五體投地,這個臨時租來的小公寓,起先陌生又簡陋,馮雪卻能三天兩頭地整出些新花樣來。浴室鏡子四周的碎花邊,客廳牆上的寒梅壁畫,陽臺的盆栽和晾衣竿,都是她一點一點增添出來的。

杜思秋幫不上忙,自己癱倒在客廳的沙發上看電視。馮雪忙完手上的活就進屋來,坐在一旁欲言又止地看著她。

“要給我上政治是吧,來來來,我洗耳恭聽。”她關掉電視,端正坐姿。

“今天不上了,以後再說。”她說著從茶几下面抽出一個信件遞給她:“你先沉住氣,看看這個。”

她看到寄信人的名字,彭滔,心裡頓時一片瞭然,那是他和姚雲迪的結婚邀請函。他們準備結婚的事她早就知道了,只是想不到他會邀請她這個過去式去見證他的新幸福。沒有什麼比這種炫耀式的挑釁更殘忍的了。

馮雪很小心地觀察她的臉色,悻悻地罵道:“彭滔那狗孃養的,真賤!”

“不賤就不是彭滔了。”她萬萬想不到自己會有這一天,極盡刻薄之言語,去痛斥曾經的摯愛。當然,彭滔一直強調她不懂愛情,她好像還配不上摯愛這個稱號。

馮雪十分霸氣地摟住她的肩膀,安慰道:“甭搭理他,改天本宮再給你介紹一個比彭滔好上百倍,也比何又冬更好的男人。”

“這個倒不用,何又冬這一頁還沒翻過去呢。”她淡淡的說。

馮雪眼睛一亮:“有戲?”

“有,當然有。”她硬著頭皮說。

“那太好了,我們陰天一起上何又冬家裡去。”

“去幹嘛?”

“他陰天生日啊,準女友怎能不在場。”

她點點頭:“那是!”她在心裡默默地懺悔:何又冬對不起對不起,我不能輸給彭滔,所以我還得纏著你。

她們商量好陰晚赴約的時間,便各自洗漱去了。杜思秋提起滿滿一桶衣服向後陽臺走去,深的,淺的各種色彩的衣服,將半空的晾衣竿佔據得滿滿當當。風一吹,就變成了舞動的精靈。

真好,越來越有家的味道了。她的父母都住在這個城市裡,她也時常想家,卻極少回去。在她心裡,家是個可望而不可及的地方。

第二天傍晚。

她們準時來到何又冬家門口,她挽著馮雪胳膊的手下意識地緊了緊,馮雪一臉挑釁地笑:“有人要打退堂鼓了。”

“走開,別小瞧我。”杜思秋白她一眼,伸手去按門鈴,一遍,兩遍,裡面沒有人應聲。

“怎麼回事。”馮雪是個急性子,片刻等待都耐不住,她湊過來,一根手指固定在門鈴按鈕上,叮咚,叮咚,叮咚,不知按了幾遍,裡面終於有反應了。前來開門的是一個與何又冬年紀相仿的男人,身材高大,渾身散發著一股成熟穩重的氣息。他露出略帶歉意的微笑:“對不起,屋裡太吵,來得慢了。”

“沒關係,你是?”馮雪收起不耐煩的表情,忙換上笑臉問,以前沒見過他。

“我是又冬的大學室友陳俊,你們請進。”

“這麼說我們也是校友啦!”馮雪激動得哇哇叫,被杜思秋拉著才肯進屋去。

客廳裡鬧哄哄的,只有一個戴黑框眼鏡的胖子在打電子遊戲,忽見陌生女孩光臨,忙嬉笑著往廚房的方向吼叫:“冬哥,有美女找,快出來接客哇!”

杜思秋直冒冷汗,深怕何又冬出來會跟她翻臉。

“誰啊!”何又冬漫不經心地問,邊端了個塗著草莓醬的大蛋糕出來。

“嗨,我們又見面了。”她下意識地往馮雪身後縮。

“是你啊。”他敷衍地應著,情緒不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