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阻止月亮?”灰蛇一臉懵逼:“什麼鬼?”

“事情……不是你們想的那樣!”阿木博士艱難地翻了個身,從掌心裡抖出一張小紙條,上書幾個大字——被監聽了!

灰蛇也不是個蠢人,在木阿吉幾個眼神的暗示下,很快就明白了事情真正的原委。

而就在幾十分鐘前,當水鬼把這兩個寫個博士和金老爺子看的時候,他已經無暇解釋過多——他甦醒後沉默的時間越久,就越是會引起懷疑,想要獲得對方的信任,就必須付出一定的代價……他本無意傷人,奈何辛集和七號的反抗,太過強烈,為了在江涯和月亮趕回之前離開,他不得不下了重手。

短促的夢境,艱難的掙扎,他想起了被扔在柬埔寨的幾天裡,所經歷的手術——在他的耳蝸裡,藏著一枚小小的竊聽器,那幾乎是世界上此刻擁有的最先進的技術,細小到連提科也沒能發現!當他醒著的時候,他能聽到什麼,監聽器對面的人也就能聽到什麼,當他睡著的時候,竊聽器會受到一些由於激烈的夢境而產生的腦電波的影響,暫時失去作用。

飽受記憶混亂的水鬼,直到此時此刻才明白過來,早在他上一次來緬甸時,就已經陷入了別人策劃多年的陰謀。他在金石大酒店所見過的碎屍案,不過半真半假——那些所謂的德國人,只不過是被一群真“德國人”的屍體給替換了的鬼影!

那樣古銅色的面板,那樣厚實的嘴唇,那樣一雙雙佈滿了老繭的手。這些飽經風霜的痕跡,和二十多年前,明起在蘋果鎮所見到的那批掘墓人,是那麼的相似。他們的眼睛裡,有厚重得化不開的風沙與貪婪,他們把曾經富饒美麗的蘋果鎮,變成了一片人間地獄。

而他同時也想起來,在這群人之中,有一個人是那麼的特殊——他曾經救過自己的性命,撫養自己長大,對自己關懷備至,最關鍵的是,他應當已經死了……

於是此刻,當這個神情可怖的男人,一路上扛著個胖老頭兒,來到仰光最大的地下賭石場的時候,一個蒼老的聲音,從男人的耳蝸中傳了出來,直接轟擊了脆弱的大腦:“我的孩子,要回到父親身邊來了嗎?”

不,你不是我的父親……

你是鎮長的兒子……

你是我父親的故交……

你在那場大火中救我出去……

但是這些,都是你這些年來,不斷灌輸給“水鬼”的記憶,這不是屬於“明起”的記憶。

明起記得,你是怎樣勾結外人,來挖掘蘋果鎮的古墓……

明起記得,你是怎樣四散謠言,又被父親揭穿……

明起記得,那最後一場滔天大火,綠眼睛的女人,是怎樣從你手中,救走了妹妹……

“孩子……”那女人的聲音非常古怪,沙啞而悲涼:“我受了傷,所以我現在救不了你,但是你相信我,我可以保住你的性命……我會在你的記憶裡,加入一把鎖,鎖住那些可怕的回憶。那麼外面那個壞人,就有可能讓一片空白的你活下去來幫他做一些事情……記住,很多年後,如果有人解開了這把鎖,洗去了你那些虛假的記憶,就代表著,我帶著你的妹妹,來了結當年的恩怨了!到時候,你一定要助我們一臂之力!”

那時候的明起不懂,什麼叫助他們一臂之力,但是現在,他明白了……想要瓦解一個龐大的組織,只有從內部著手,而數年前,“養父”的假死就是這個計劃開始的第一步。

水鬼從小就覺得,養父比尋常人老的快一些,明明四十多歲的年紀,看上去卻好像六七十了,以至於到他“死去”的那一天,自己一點兒也不覺得奇怪,彷彿他就是正常老死了一般。

那一天,他親手給自己榨了一杯果汁,喝上去味道怪怪的,好像是草莓,又好像是石榴……但現在水鬼知道了,那就是傳說中的印度毒莓。他對著自己囈語,彷彿蹩腳的催眠術,就像二十多年前,他曾經對自己一家人曾經做過的那樣……

他讓喝下毒莓汁的父親,去向小鎮的居民承認,是自己引來了災難,他讓喝下毒莓汁的母親,親手結束了自己年輕的生命,甚至,他也讓自己忘了有關於綠眼睛女人的一切……只是他不知道,早在他給自己下毒之前,那綠眼睛的女人,已經把他的一切,都好好的“鎖”了起來,珍而重之的保護著……他想要他忘記的,他一絲一毫都沒有忘,甚至,包括他所有的計劃,也都隱隱有了個輪廓。

“孩子,喝下這杯飲料,我之於你,就已經是個死人了,等你發現我還活著的那一天,你一定會理解我的苦衷的。我得逃命去,那個可怕的女人又出現了。現在,你可以放心地離開,去找自己的妹妹了……雖然我說她死了,但是你一定不相信對不對?就算你曾經相信,喝下這杯飲料的你,也不會再相信了……只要你找到她,我就還有機會,能活著出現在你面前!”

“你為什麼想要月亮?你要月亮做什麼?”水鬼的內心瘋狂的嘶吼著,一腔怒火,就要噴薄而出。但是他知道自己不能,他始終記得,他要助人一臂之力……那個綠眼睛的女人,和養父之間,一定有一場硬仗。

他想起了自己死去的那一群“夥伴”,那些人之中,到底又有幾個,是自己真正的夥伴呢?大約只有頭天晚上死去的那兩個女孩子吧!那些後來要求留下的,都是養父的爪牙。他們在養父的指令下,給自己下達暗示,要自己引誘妹妹出現在養父面前……幸而,他們不知道,他們所做的一切都已經在今天,付之東流——那些虛假的記憶,都已被鎖鏈下的真實,沖洗的一乾二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