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陽光像是霧氣一般灑落房間裡,映得這滿地的大學越發潔白奪目。熬夜學習的少女被這亮堂堂的光芒刺激的睜開了雙眼,然而還沒等看清眼前的景象,頭上便落下一個陰影來,緊接著便脖頸一痛,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啊……是你嗎,你回來了……”黑暗之中,似乎還保留有一絲不太清晰的意識,充滿著狂喜與痴迷,彷彿多年未歸的愛侶,重新出現在眼前一般的熾熱擁抱。

而另一個房間裡,出現在中年人身後的少年,一雙灰色的眼睛一如很多年前離家的那個夜晚,冰冷疏離,可是當你仔細打量,在這明亮的雪光之後,似乎又暗藏著一點點溫柔美好。

“少爺……您回來了。”福田大總管一如當年那般恭敬,只是這佝僂的身子,已經不復那時候的精明強幹,

“你的胳膊,怎麼了……”

“斷了,斷了好幾次,已經接不上去了。”中年人半弓著身子,似乎連抬頭,都是對眼前人的一種褻瀆。

“誰幹的。”

“是……老爺這幾年出生的幾位小姐少爺,他們還小。”

“年幼者的殘暴,才是真正的殘暴……我記得,這是我加入黃金22的時候,金寶川老爺子對我說的話,他告訴我要學會收斂自己的天性……只不過想一想,大約藤田家所有的子孫,都是這樣天生便沒有人性的人吧……”

“少爺,您變了,變得很溫柔了……越發像您的母親。”

對著窗戶,潔白的光落在少年的眼中,將那一點灰色襯得越發淺淡,只見那向來低垂著的唇角,竟然微微挑起,顯出一絲微笑來:“母親,的確是個非常溫柔而偉大的人。”

“您這次回來,有什麼打算?”

“打算?”少年依舊背對著福田,神色變幻莫測,只是下一秒,眼神便狠狠射向大門之外,聲音也立刻降溫到了冰凍似的:“誰在那裡?”

房門倏然拉開,福田伸著腦袋,卻只見一隻小小的黑*咪在門口弓著身子,彷彿受到了驚嚇似的。

“是貓啊,少爺您太過小心了,這裡是在下的府邸,怎麼會有壞人。”福田大郎拍拍胸口,重新將房門拉了起來。

疑慮未消,少年微微皺眉,看著那越來越小的門縫之外,似乎有一抹白脂玉一般的顏色,一閃而過。

“……你有個女兒,是嗎?剛才被我敲暈的,似乎就是她。”

“是的,千惠今年已經十五歲了,只比您小了兩歲……”

“她和那家裡的孩子,熟嗎?”

“還好,千惠自小便和那家裡的少爺小姐一同上學,雖然不甚親近,到底都是認識的。”

“那……千惠的身手怎麼樣?”

“千惠的身手?”福田大驚:“千惠根本不會功夫啊……”

少年點點頭,目光再次掠過那扇微闔的移門,壓低了聲音道:“我的同伴中有人精通化妝術,我需要你找一個身材形貌跟我較為接近的人,我要跟他做個替換……潛進大宅裡。”

“是,我保證儘快將事情辦好。”

“還有,之前說的讓你逐步將我回來的訊息發出去那件事情……就先不要做了。”

福田有些疑惑,不明白這少年為何忽然改變了主意,只有灰蛇自己,在翻身躍出窗戶的前一秒,再一次看過了移門,然後消失在了茫茫雪地裡。

這座城市,就此迎來了黑夜之後完全的白天,伴隨著罪惡的沉睡,一般人的生活,開始逐漸甦醒。

只有天草家的老宅,還依舊猶如死寂一般安靜著,來往的僕人大氣都不敢出一個,只能看著主屋裡,小少爺摔碎了一個又一個嶄新的盆盞。

“汐,你在幹什麼?”女人的聲音如同她上天賜予的容貌一般精雕細琢,清冽彷彿竹酒卻又不失柔和甜美,聽之讓人耳目生花。

“夫人……”眾僕低頭,看著來人踩著經過嚴格訓練的步伐,邁入了繼子的房間。

少年的眉眼中立刻顯現出一抹厭色,瞳孔裡閃爍著憎惡和煩悶的火焰,然而下一秒便平靜下去,彷彿什麼都沒有發生似的。

“母親。”

是的,這個只出現在這家裡三年的女人,便是他名義上的母親,在父親去世後,相比起他這個尚未成年的正統繼承人,彷彿成了更加名正言順的權力擁有者,手中掌握著幾乎可以和祖母比肩的勢力,即便是自己,也不得不向她低頭……的確,從某個方面來說,這女人漂亮極了,彷彿上天完美的禮物,可是那雙眼睛裡,藏在無邊顏色之後的,是無盡的空虛與仇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