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大河兩岸的風光(第1/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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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途汽車在狹窄但是平坦的柏油路上向前飛馳。
一川河水,如影隨形跟著公路,始終應和在窗邊。
兩岸的山退得遠些的時候,河谷立即變得開闊,河水便離開公路,中間隔著垂柳與楊樹,有時,公路與河流中間還會隔著農田與村寨,這便是人們的安居棲止之地。
當兩岸的山峰再次靠攏,峭壁直逼到大河兩邊。河水就又在車窗外咆哮了。
人煙繁盛的寬廣河谷與那種陰氣森森的狹窄山谷就這麼一路交替著出現。
一路上,一個又一個的地名都是親切的名字。我曾在一首叫做《即將上路》的詩歌裡寫過,說每一次即將上路漫遊的時候,只要想到一連串的地名,就看到一個個字眼閃閃發光,只要唸叨這些名字,就已經在路上。
現在,我又在路上了,車窗外風景變幻。
一個又一個地名,都變成了一個又一個各具形態的村莊。白灣、石光東、可爾因、周山、黨壩,都是一個又一個嘉絨人在大渡河谷中的村落的名字。
轉過一道山彎,一個村落在河岸的開闊地上出現。不一會兒,村子落在身上,山谷兩邊的大山逼迫過來,汽車穿行一陣,大山再次閃開,咆哮累了的水流在寬廣的河床上放鬆了身軀,舒展開來,這時,又一個村落便在濃重的綠色中出現在眼前。
最後,車過黨壩後,大山再次閃開,這一閃開,便退行到很遠的地方去了。而且,花崗岩石的山體變成了深厚黃土的層層堆積。黃土的緩坡開闢成了層層的梯田。大河在寬闊的河口中緩緩流淌。一個又一個的村莊,便在河谷中間,在層層的黃土臺階上星羅棋佈。
這一頻寬闊肥沃的大河谷地,在清代乾隆年間以前,一直就是嘉絨文化的中心地帶。
也是藏族本土宗教苯教的中心地帶。
但現在,這些河谷,已經很少傳統意義上的嘉絨地區那種外在的形貌了。鄉村的民居大多是漢族的式樣。但是,成片的梨園與從河谷一直延伸到半山裡的層層農田,又自然構成一種特別的美感。
在這些富庶的村落裡行走的時候,你問很多人他的族別,你都被告知是藏族,但我卻實實在在地感到,嘉絨的文化在這裡是日益式微了。但是,大河兩岸村落與田野裡那種生生不息的力量依然讓人深有所感。雖然,在金川縣城周遭寬闊的河谷中,我看不到這個藏語叫做促浸的地方,曾經作為嘉絨文化中心的絲毫跡象。
金川縣城也是一樣。
汽車在車站停下的時候,我正要跟著下車,司機卻問我,要不要到老街上看看。於是我又坐了下來。司機給我一支菸,說:“出來旅遊的人都喜歡到老街上轉轉。”
我不是第一次到金川縣城來。所以知道目前所在這一部分的新城,主要是在解放以後建設起來的。在此之前,金川作為一個縣城早已存在於中國的版圖之上了。汽車又啟動了,一條陡峭的公路,盤曲著從新城背後爬上山坡。
很快,又一個臺地展現在眼前。
這個臺地上,就座落著老的金川縣城。也就是金川本地人說的老街。
在這條老街上,依然沒有任何一個地方可以聞到一點嘉絨文化的氣息。前些年,這裡還有一些木板發黑,簷上長草前鋪後店的老街房。而現在,連這種房子也很少了。金川是一個富庶之地,氣候溫和,出產豐富,加上此地藏漢混血,更多地顯示出漢文化精神面貌的人民又特別勤勞。居民們都建起了漂亮的房子。但我此行的目的,顯然不是來看這些漂亮的房子。於是,我又背上揹包,往山下的新城裡走去。我首先需要找到一張過夜的床,把自己安頓下來。
在這種僻遠而又喧囂的小城裡,年輕人有種奇怪的心態。他們不喜歡裝束與他們不太相同,他們認為是來自大地方的人在眼前晃來晃去。如果你老是以一種不一樣的姿態出現在他們面前,他們會覺得自尊心受到了很大的冒犯。
所以,我需要先把身上這個登山揹包放在一個地方。沒有了這個揹包,我就跟這城裡的人大致相同了。就不會礙任何一個喝了點酒,正要找點什麼理由發洩一下的傢伙的眼了。
我在每一個縣城都會有,而且大致也是最為安全和高檔的縣委招待所登記了一個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