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土司故事之二(第1/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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沿梭磨河而下,15公里處就是松崗鄉。再往下是金川,金川再往下便是我們已經去過的丹巴。
電站距松崗鄉所在地還有2公里左右的路程。
當松崗電站的大壩出現在我眼前時,我卻沒有一點激動之感。我懷揣著一紙入學通知書離開的時候,大壩剛剛澆鑄完基礎部分。現在壩裡蓄滿了水的部分,那時是一個不小的果園。春天,那裡是一個午休的好地方。大家把拖拉機熄了火停在公路上,走進果園,背靠著開花的一株蘋果,斜倚在帶著薄薄暖意的陽光下,酣然入眠。
那時普遍缺覺,一臺拖拉機兩個人倒班,再說了,加一個班,還有一塊五毛錢的加班費,可以在小飯館裡打到兩碗紅色的甜酒。
有時候,我的同伴們會小小的賭上一把。但我只想睡覺,睡我那十六七歲的人那永遠不夠的睡眠。
但是,那個大壩在我眼裡卻沒有讓人激動的感覺。因為我付出的勞動,因為記憶中那上千人挑燈夜戰的盛大勞動場面,我覺得這個大壩應該更加雄偉高大。我想上大壩走走,卻被一個值班人員不客氣地擋住了。
於是,便更加地興味索然。
好在,再有兩公里的樣子,公路再轉過幾個山彎,就是松崗了。於是,我便離開電站,奔向了松崗鄉。
中午時分,我在一個小飯館裡坐下,要了菜和啤酒,坐在窗前,望著對面山嘴上的松崗土司官寨。
在我眼前,很多建築都傾圯了,只有兩座高高的石碉,還聳立在廢墟的兩頭,依然顯得雄偉而又莊嚴。其中一座碉堡的下部,垮掉了很大一部分,但懸空了大半的上部卻依然巍巍然在高遠的藍天下面。松崗這個地名,已經是一個完全漢化的地名,其實這是藏語名稱茸槓的譯音。這個地方的名字,便是由那山樑上那大片廢墟而來,意思就是半山坡上的官寨。
飯館老闆我認識,因為我們那時曾在他的地裡偷掰過不少玉米棒子。為此,他來找我們的領導大吵大鬧過。當然,他不認識我,所以,我也沒有為此補上一份賠償。
我只是跟他談起了松崗土司寨子。他告訴我,那座懸空的碉堡,是**武鬥時一個重要的堡壘,進攻的一方曾用迫擊炮轟擊,卻只炸出了下半部分那個巨大的缺口。我說,再轟幾炮不就倒了嗎?
他笑笑,說:“那個時候嘛,也就是擺擺打仗的樣子,沒有誰特別認真的打。”
看他年紀,應該知道一些末代土司的事情。他果然點頭說,見過少土司的。我也多少知道一些這個末世土司的故事。後來,這個土司在50年代末從西藏逃去了印度,後來,又移民到了加拿大。80年代還回到這裡,故地重遊過。
這也是土司故事中一個有意思的版本。一個末世土司的版本。在百姓傳說中風流倜儻的末世土叫蘇希聖。蘇本人並不是土司家族出身。他的家族本身只是我家鄉梭磨土司屬下的黑水頭人。後來,梭磨土司日漸式微,黑水頭人的勢力在國民政府無暇西顧的民國年間大肆擴張,很多時候,其威信與權望已在嘉絨眾土司之上。
說起來,事情恐怕也不僅僅像是巧合那麼簡單,到了土司制度走到其歷史尾聲的20世紀50年代,嘉絨境內的眾土司們都有些血緣難的感覺了。松崗土司也不例外。正是土司男性譜系上出現了血緣傳遞的缺失,一個勢力如日中天的頭人的兒子,才過繼過來,成了這裡的少土司。
這些故事聽起來,也像是一些末代王故事的翻版。所有宮幃戲劇的一種翻版。
而松崗土司家族本身,原來也只是雜谷土司轄下的一方長官。只是到了乾隆十六年,其治所遠在幾百裡外的雜谷土司因侵凌梭磨土司與卓克基土司被清兵鎮壓,雜谷土司蒼旺被誅殺,雜谷土司本部所在轄地改土歸流。松崗這塊飛地則授由梭磨土司之弟澤旺恆周管轄,並授予松崗長官司印。
這是松崗土司之始。據說這首任土司繼土司位兩年就死去了。後傳十二世至土司三郎彭措,因其無惡不作,激起民變,於1928年被殺,並被拋屍入河,土司無人繼任。土司治下八大頭人分為兩派,輪流襄助土司太太執政15年後,方有末代土司蘇希聖入掌土司印。7年後,嘉絨全境解放,土司時代的事情,就一天一天地變得越來越遙遠了。
那天,在仰望著土司寨子廢墟的那個小飯館的窗臺上,我看到一個幾頁紙的已經沒有了封皮的鉛印小冊子。其中一段像詩歌一樣分行排列的文字是歌頌松崗官寨的:
東邊似灰虎騰躍,
南邊一對青龍上天,
北邊長壽烏龜,
東方視線長,
西邊山勢交錯萬狀,
南山如珍珠寶山,
北山似四根擎天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