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幾個生龍活虎的大漢,剎那間全數倒地不起,便算事前商量好了、怕也沒有這般整齊劃一。變故來得太過匪夷所思,劉莊主癱在地上愣了好久,才察覺左腳傳來撕裂般的疼痛。他顫巍巍摸向腳踝,那裡已然腫如豬蹄,一碰之下、腫痛更甚,慌得他連忙縮回手去。

凡人四十五歲往上、筋骨便會日益衰弱,瞧這劉莊主少說也年過花甲,方才從轎上狠摔一跤,沒把老腿跌斷已算養生有方,眼下只是崴了腳脖,說來真是僥倖了。

劉莊主家底頗厚,否則也養不起這樣一批精壯打手,若在平時不小心跌傷扭傷,搞些名貴藥膏塗抹、只消幾日便可痊癒,只是這當口卻容不得他瞎講究。眼見陳花姐還沒從變故中回過神來,劉莊主連滾帶爬的拱到一個漢子身邊,顫抖著把手指伸向他鼻端,卻連一絲熱氣兒也感覺不到。

“混蛋 ……你敢裝死作弄老夫,回頭我僱人殺你全家!”

劉莊主嘿嘿冷笑,又把手探向其他人鼻孔,連摸了三四隻鼻子後,臉上笑容越來越苦,終於捶地大哭起來,“你們!你們這幫騙徒,全在合夥整我!好好的大活人,怎麼可能說死就死了,畜生!嗚嗚嗚……老夫的錢全白花了……”

“媳婦兒?”

“當家的!”

陳花姐與胡豐對視一眼,眼中滿是爆炸般的驚喜。胡豐四肢殘廢,但嘴巴還能用,急道:“快過來,我幫你解開繩子!”

陳花姐連忙在他旁邊躺下,胡豐側過頭、拼命用牙齒撕咬她背後繩結,麻繩結實粗糙,當他最終把繩頭從釦眼兒裡拽出來時、已是磨得滿口鮮血。陳花姐甩掉繩索,撲在丈夫胸前痛哭道:“當家的,咱們得救了!”

“是啊,得救了!”

胡豐聲音裡透著歡喜,表情卻顯得格外迷惑,“可是……可是咱們究竟咋得救的啊?這些人方才還好端端的,怎麼突然就不成了?”

“誰知道呀!也許……”

陳花姐捧著他的臉,含淚笑道:“……也許是神仙顯靈吧,咱們夫妻恩愛,便連神仙也不忍拆散呢!”

世間取人性命的法子數不勝數,或刀砍斧砸、或下藥毒殺,不管怎樣,總會有些徵兆可見。眼前這些打手身無外傷,麵面板色也沒什麼變化,若說不是神仙相助,他們豈能同時斃命於此?

山谷上方,李醒獅眼見胡豐夫婦脫離魔爪,卻沒有感到半點喜意,胸膛裡更像嚥了一塊石頭那樣屈悶難受。武思空看了他一眼,微笑道:“孩子,你怎麼了?”

李醒獅指了指那些打手,怔怔問道:“他們都死了嗎?”

“這樣難道不好?”

武思空面色淡然,悠悠說道:“這些人明明身強體壯,卻不願安安分分的打獵務農,反而專去做那欺辱良善之事,死了原本乾淨。”

“是啊,我曉得的。”

李醒獅先前還恨得咬牙,此時望著滿谷屍首、卻起了惻隱之心,“只是……他們雖然無恥,其實也不過是下人身份,說來全靠惡主撐腰才敢如此猖狂,或許……或許罪不至死吧。”

“孩子,你方才斬釘截鐵的說他們各個該死、簡直死有餘辜,忘了麼?”

“我是那樣說了沒錯,可是……”

“沒有什麼好‘可是’的。我應你所求,殺該死之徒、救可憐之人,你現下再說他們罪不至死,卻要置我於何地?”

武思空面色肅容,緩緩說道:“不管你願不願意,孩子,這二十多條人命只能算在你的頭上,後悔也是沒有用的。”

“我哪有後悔!”

李醒獅臉色發白,強硬笑道:“死的好、死的好,我正要多謝前輩仗義出手來著。”

“是嗎?”

武思空笑了笑,半晌,輕輕把目光移回谷中,“但願如此。”

故作高深……

李醒獅哼了一聲,忽聽下方傳來那劉莊主的咒罵聲:“神仙顯靈?狗屁!這世間若真有神靈,也定是一群有眼無珠的雜毛神、畜生神!否則你們這對狗男女豈能活到現在,你們早該被下油鍋了才對!”

“當家的,你的胳膊和腿腳全斷啦,一定很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