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一個諸侯國統帥嚯地站了起來:“繼續進軍啊,現在形勢一片大好,不趁機將秦國給教訓得趴下,那是喪失大好機會啊。”

這個諸侯國統帥正是剛剛歸順晉國的鄭國統帥子喬。子喬受鄭簡公之命,好不容易成功地抱住了晉國大腿,當然得把馬屁拍得通天響,這次伐秦,鄭國必須表得比出其他諸侯國更顯得對晉國忠心。在戰場上表現的忠心,那當然是充當好馬前卒!

各國統帥都不發言,大家都知道鄭國人是想出個彩,大拍晉國馬屁。這也難怪,人家剛剛投奔中原聯盟,是得好好表現。

但晉軍各帥佐卻沒有一個發言。魏絳、韓起、趙武等人心道:“這還用得著開會決定?明擺著的事嘛,此時不進兵,更等何時?”

欒黶卻有自己的想法,如果就這樣渡過河去,滅了秦國,那功勞主要便成了你荀偃的了。自己率領著下軍兼新軍,在軍中的力量可謂是最強大的。你荀偃最好是退兵,如果今天他要下進兵的決定,那自己就搬出一堆理由,要求荀偃謹慎行事。

就這一點來說,欒黶與自己的老丈人士匄想法一致。也就是說,只要晉悼公不再,別看是荀偃當這個中軍元帥,但不服他的人自然存在。而最不服氣的,當然是當時下軍元帥兼領新軍的欒黶。

掌握著一半的晉軍,如果不能在這樣大規模的滅秦之戰中為自己賺取足夠的政治資本,那自己就是政壇上的新兵了。這是欒黶的真實想法。

會議陷入了冷場,荀偃不敢下決定,只好宣佈暫時休會:“今天大家先回去休息,明天再議。”

鄭國人的發言,沒有人附和,尷尬之後,鄭國統帥子產心道:“這不是明擺著的嗎?打個仗還要這麼磨嘰?反正我鄭國一切聽晉國號令的,關於如何進軍,誰第一個渡河,那我就第二個渡河。”

晉國大夫叔向非常猶豫,一方面他想不通元帥怎麼不乾脆點下令渡河,另一方面,他作為軍中大夫,此次承擔著準備渡船的責任。聯軍那麼多部隊,眼下已經籌集到的渡船不可能一次性讓將士們渡過涇河。

如果到時元帥下令渡河,結果自己的渡船不足,影響渡河進度,那自己的責任大了去了。

怎麼辦?叔向認為,聯軍肯定是要渡河的,只是此刻在涇水東岸暫時休整而已。既然如此,那為何不讓部分軍隊先渡過河去呢?

叔向有一位好朋友,魯國的叔孫豹。這兩人都是當世賢才,因為被很多人認可,所以平時也是惺惺相惜,雖然不是同一個國家的,但也是有機會成為朋友的。由於性相近,習也相近,他們還都成了好朋友。

按理,他應該去找自己的統帥荀偃,但他不敢。因為他已經看出來,荀偃此人非常小心謹慎,按理聯軍應該立即渡過涇河,但他卻駐紮於此,為是否進軍還開了軍事會議,顯然,荀偃本意是見好就收。

主帥有意撤軍,自己卻去提進軍的建議,那不是自找苦吃?叔向深知權力鬥爭的殘酷,他可不敢表露出任何一絲不與荀偃意見不一致的舉動。

趙武、魏絳、韓起等人都沒發表意見,自己怎麼可以出頭?

所以叔向就去找叔孫豹。叔孫豹見他來了,便笑了:“我知道你的來意。這樣吧,我們魯軍願意作為前鋒,明天就渡河,把渡船給我們準備好就是了。渡過河後,先鞏固涇河西岸陣地,待聯軍都渡過河來,再聽從荀元帥的號令吧。”

叔孫豹吃了豹子膽了?軍事會議沒有形成決議,又沒有荀偃的命令,他魯軍便敢渡河去?

其實叔孫豹早就看透了,晉軍在沒有晉悼公的情況下,這次又出現了將帥意見不一致的問題。他與叔向想的一樣:遲早是要渡過河去的,只是主帥荀偃打了退堂鼓而已。但荀偃又不直接下令撤退,這就意味著,晉軍其他帥佐要渡河尋秦軍主力決戰大有人在。

叔向是晉國一個大夫,他不敢摻和到晉國的權力鬥爭中去,但他相信,國君的本意就是將秦國給徹底收拾了。既然是國君的本意,那就堅決貫徹執行就是。他也相信,只要有任何一支軍隊渡過河去,那荀偃肯定會下決心全軍渡河。

他更相信魯國大夫叔孫豹。這是一位正人君子,只要自己把想法跟他講透了,他一定會率魯軍渡河。但他沒想到,叔孫豹根本用不著他講出來意,就知道了自己的兩難處境。叔孫豹表態率先渡河,一是叔孫豹與叔向一樣堅信聯軍肯定會渡河,二是幫助自己的好朋友一把。

於是,第二天清晨,魯軍率先渡過了涇河。鄭國統帥子產一看,二話不說,率鄭軍也渡過河去。衛國統帥北宮括以為魯鄭兩國軍隊已經得到了晉國中軍元帥荀偃的命令先行渡了河,他也早看到聯軍準備的渡船有限,遲渡不如早渡,便也率軍渡過了河。

其他諸侯國一看,渡河了?於是,紛紛率軍至岸邊,等待依次渡河。士匄早就起床了,他與欒黶一商議,下了命令:全體渡過河去。

士匄的這道命令下得非常乾脆,而且自認為是恰到時候,因為釋出命令的是自己,而不是荀偃。此仗大敗秦軍,最後的功勞自己大了去了。然後,他緊急去見荀偃。荀偃剛醒來,士匄便匆匆趕到了:“元帥,軍隊開始渡河了。”

荀偃奇道:“本帥還沒下命令呢,怎麼就渡河了?”

士匄道:“您沒下命令才是好事呢。您想想看,萬一聯軍渡河遭到埋伏,那是各諸侯國自己擅自行動的結果,與您無干啊。反正,你我都要小心行事,渡過河後,還是要謹慎用兵,秦國一直隱藏著主力,不知他們要幹什麼。”

荀偃一聽頓時寬下心來,於是與士匄率著中軍也渡過河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