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晉厲公 第19節 滅郤之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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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體而言,三郤中,郤至確實是比較講道理的,但他的叔叔郤犨和堂兄弟郤錡就完全不一樣了。
郤犨是一個不折不扣的惡棍!首先是貪,他被任命為東方外交事務負責人,經常代表晉國至衛國、鄭國、宋國、曹國、齊國、魯國等諸侯出差,每到一地,都先是索賄。誰敢得罪他?許多諸侯都是又氣又無可奈何。
郤犨不但貪,而且無禮,把諸侯國國君都當自己的下屬了,所以春秋江湖上許多人都希望郤犨這人去死,對他的詛咒那是每個諸侯國都有。
正是因為郤犨過度貪腐,所以也使一些諸侯國內部生亂。如魯國權臣叔孫僑如便拿來做文章了,厚賄郤犨後,讓郤犨在晉厲公面前說國君壞話,導致魯成公多次差點被扣押,結果是害了魯國賢臣季孫行父。
這還不算,有一次郤犨出使魯國,還強行霸佔了已經嫁了人的一個女子,這便是前面我們專門講過的那位悲慘的施夫人的故事。
反正這些年,魯國的內部權力鬥爭越演越烈,郤犨作為中原霸主晉國負責東方事務的卿大夫,起了推波助瀾的作用,魯國人對郤犨是恨之入骨。
郤犨、郤錡、郤克三人貌似對土地是情有獨鍾的,前面講過郤至曾經與周王室爭奪過土地,郤犨則搶了大夫長魚矯的土地。而且這事鬧非常大,郤犨不但霸佔了人家的土地,還將長魚矯以及他的父母都抓了來,一起綁在車轅上!
長魚矯那個恨啊,但又有什麼辦法呢?現在郤氏的勢力太大了,國君又那麼信任他們,誰敢得罪?最後長魚矯不得不獻出自己祖傳的封邑,外加賠償大筆財物,總算保住了一條命。
郤錡也是,他與大夫夷陽五爭奪土地,具體過程不說了,反正最後是夷陽五無奈將土地給了郤錡。
有了國君全方位支援的郤氏家族,越來越過分了,他們不但得罪天下諸侯,也得罪了大批的晉國人。有的是前世的怨仇,比如郤缺當中軍元帥時,居然將當時生病的胥甲以得了神經病為由,撤銷了晉國六卿班子成員之職,按理應該由其子胥童接任,結果郤缺直接提拔了趙氏。這讓胥童一直對郤氏恨之入骨。
但偏偏國君那麼罩著郤氏,搞得現在連中軍元帥欒書都無所作為了。是的,晉厲公給全晉國甚至全世界的人民一個明確的訊號:三郤才是晉國真正的當家人,你中軍元帥欒書只是一個傀儡!
晉厲公相信,欒書一定會對郤氏產生矛盾,到時,你欒氏便成為寡人幹掉郤氏的一把尖刀!
欒書早就對郤氏有意見了,鄢陵之戰時,欒書站在穩妥起見的角度,決定齊衛魯宋聯軍到來之前,先不與楚國開戰。按理,堂堂中軍元帥都已經提出了自己的意見了,大家都要給點面子,再說,欒書講得也是對的,而且是穩妥的,畢竟,戰爭無小事。
結果郤至卻直接唱了反調,他搬出可以與楚一戰的六大理由,而晉厲公偏偏採納了郤至的意見,最後還真的打勝了。這讓欒書實在太沒面子了,對郤至非常有意見。
更令欒書氣憤的是,鄢陵之戰後,郤氏趾高氣揚,逢人便說鄢陵之戰正是國君在關鍵時刻採納了郤至的策略,果斷出擊才取得了大勝。
一句話,功勞都是郤氏的,你欒書作為中軍元帥,優柔寡斷,差點失了戰機。很明顯,郤氏想要奪欒書的權!
欒書當然要提防郤氏了,但提防是被動的,一味的提防,那是防不勝防,不如主動出擊!
欒書是晉國這個時期最大的陰謀家,當然,他不知道其實最大的陰謀家其實是晉厲公,兩大陰謀家聚在一起,此時自然會有一番暗地裡的較量。
對欒書而言,他要利用國君除去郤氏。對晉厲公來講,他也要利用欒書除掉郤氏。當然,欒書是一個人在奮鬥,因為權力鬥爭這東西非常險惡,就象做壞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晉厲公則有一群人在幫他奮鬥,因為他可以站在絕對的制高點上去培養可以為自己所用的人。
前面講過,這些人叫新人,是自己今後所要用的新的晉國卿級班子成員。老人都是要慢慢除掉的,等到新人上來,那自己的國君之位穩若泰山,憑著自己的能力水平,晉厲公想要打造一個權力集中於晉國公室的一個新型晉國!
晉厲公手頭的新人比較有用的主要有三人,胥童、夷陽五、長魚矯。
這三人,都對郤氏有著刻骨的仇恨,是晉厲公最後要幹掉郤氏家族的直接力量。但現在,關鍵力量還是欒書。
螳螂撲蟬,黃雀在後。晉厲公自認為是黃雀,欒書更認為自己才是真正的黃雀。晉厲公的最終目的是打造一個自己可以全面掌控的晉國卿級班子,包括欒書在內的現有大家族都是他的目標。而欒書的最終目的是扶立一位可以掌控的晉國國君!
只是,現在的共同目標是一致的:郤氏家族。
晉厲公和欒書都在行動,他們當然未曾商議過,但步調卻是一致的。
欒書祭出了的大招是郤氏陰謀叛亂。權力鬥爭中,這一招是屢試不爽的,而且殺傷力極強。
他親自與在鄢陵之戰中的楚國俘虜公子茷密談:“只要你按照本元帥的意思做,為晉國除去奸臣,本元帥保你很快回楚國。”
公子茷是楚共王的親兄弟,聽說自己可以回國,大喜過望,還有什麼不能做的?欒書對公子茷一番低聲耳語後,公子茷表示一切聽從元帥的。
於是,晉厲公得到報告說楚國俘虜公子茷有重大立功線索,若能證明屬實,希望晉國能夠放他回國。
晉厲公立即召見了公子茷。公子茷道:“報告君侯,鄢陵一戰,實乃寡君不幸受傷導致失敗,否則,楚軍是完全能夠得勝的。”
晉厲公鼻孔裡哼了一聲,喝道:“胡說!我晉軍所向披靡,怎麼可能失敗?楚軍已敗,你還在這裡亂說!”
公子茷施了施禮道:“君侯爭勿生氣。寡君率楚軍精銳北上,早就作足了準備,欲與晉軍決戰。兩軍相峙於鄢陵時,貴國新軍帥郤犨便吩咐曹國、衛國、齊國、魯國,不要急於出兵。而貴國新軍佐郤至則派人告訴寡君,趁衛、宋、魯、齊等軍尚未至鄢陵,及早進兵為最佳時機。他還建議寡君壓縮晉軍陣地,不讓晉軍列陣。”
晉厲公笑了,一是因為公子茷這個謊言編得太小兒科了,二是不管如何,有人終於將郤氏推向了賣國的圈套。但這個是完全不夠置郤氏於死地的,看看欒書還有什麼招。
晉厲公故意裝作半信半疑,問道:“這不可能吧?郤至受寡人如此大恩,想要讓他出賣晉國,沒理由這樣做啊?”
公子茷冷靜答道:“當時寡君也很奇怪,擔心是陷阱,所以便問了個究竟。郤至全都告訴了寡君,郤氏想要更大的權勢。尤其是郤至,他多次出使我們楚國,早就流露出想當中軍元帥的意思。但按目前他在晉國八卿裡的排位,他哪裡輪得到?唯有郤至另立國君才會有機會獲得中軍元帥這個職位!
所以郤至一直想要來一場晉楚大戰,然後想方設法透過此戰犧牲了晉侯您,郤至已經與在洛邑的晉國公孫周約好了,只要君侯您一出事,他們便馬上迎立公孫周為國君。”
晉厲公大吃一驚,他再冷靜,再自以為掌控一切,但一旦涉及到自己的君位,心裡是非常緊張的。而且,他當然是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