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葉去醫館看過香秀,拖著疲憊的身軀,回到了西跨院,發現顧端正在她的住處等她,還捎帶有一大桌的美味佳餚,整個屋子香氣四溢,令人垂涎欲滴。

此時她已餓到虛脫,看見美食,兩眼放光,顧不得什麼規矩不規矩,匆匆行了個禮,就扒上桌子開動了。

顧端看著她吃飯,滿眼裝的都是寵溺:“慢點吃,別噎著了。今兒你去酒樓,半途遇險,沒能吃上大師傅做的飯菜,所以我讓他們送了一桌來,總不算很遺憾了。”

大師傅做的飯菜沒吃上,並不值什麼,倒是他今兒這麼忙,還記得她沒吃飯,讓人很是感動。南葉吃到七、八成飽,放下筷子,抬起頭來,衝他感激一笑。

“怎麼不吃了?再嚐嚐這道醉釀鴨子,你這麼瘦,得多補補才好。”顧端說著,夾起一塊鴨子,放進她碗裡,逼著她再多吃幾口。

南葉很是無奈,只得吃飽到十成,撐得攤在椅子上,不想動彈了。

顧端這才滿意地點點頭,命人把桌子收了,又問:“香秀情況如何?”

南葉難過地垂下了眼簾,道:“太醫說,性命倒是無礙,只是,只是很有可能成植物人……”

“植物人?”顧端頭一回聽見這說法,面現疑惑。

南葉解釋道:“就是跟植物一樣,雖然還活著,但不能動,也沒法說話。”

那不就是個活死人?顧端看著南葉傷心的表情,自己心裡也難受起來,道:“你別急,為她診治的太醫,是咱們華朝最出色的外傷醫生,他一定有辦法讓香秀康復的。”

正因為作出診斷的,是華朝最出色的外傷醫生,她才這麼絕望啊……南葉愈發難過,但還是強作笑顏,點了點頭,免得顧端也跟著著急。

剛收完桌子,蘆芽就來了,除了帶來一壺上好的普洱給他們解膩,還帶來了榮壽堂最新的訊息:“二老爺告訴老太君,想要舉家搬到京畿去,二夫人卻不肯,鬧的是翻天覆地。”

二老爺突然主動要求搬到京畿去?那又不是什麼好地方,更何況,老太君正病著呢……難不成……南葉心中一動,朝顧端看去。

顧端神色平靜,道:“這有什麼,直接告訴二夫人實情便是了,難道還怕她嚷嚷出去不成?”

這倒也是,蘆芽應了,轉身離去。不一會兒,便又回來,回稟道:“二夫人得知實情後,再看二老爺的眼神,像要噴出火來似的,只是擔心老太君的病情加重,沒敢說出來。”

顧端微微一笑:“那她可答應去京畿了?”

“答應了。”蘆芽說著,頓了一下,“只不過……”

“不過什麼?”顧端的神情,依舊非常平靜,好似無論小虞氏怎麼鬧,他都有辦法讓她乖乖地走。

蘆芽道:“不過二夫人希望能把二小姐的親事定下來後,再去京畿,老太君已是準了,二老爺還沒表態。”

顧淑怡的親事啊……京畿偏僻,加之沒了夔國府這層光環,她想要尋個好人家,只會更難了……顧端想著,嘆了口氣:“我是她的大哥,總該為她操點心的,告訴二老爺,先搬去京畿,我會盡快舉辦鬥菜,屆時一定邀二小姐來。”

而今的京城,鬥菜已經成為相親會的代名詞了,這便是要特意為二小姐挑夫婿了。不過這樣一來,小虞氏想多賴幾天的希望,就落空了呢,蘆芽偷笑著,領命而去。

果然,小虞氏得知訊息後,氣得在自家廳裡,連摔兩個官窯的杯子,結果桂媽媽奉命來幫忙收拾行李時,發現這兩隻杯子,是登記造冊的,既然損壞,就得照價賠償,小虞氏為此氣得連晚飯都沒吃。

老太君、大老爺和大夫人,都很奇怪二老爺一家為何突然要搬走,特別是大老爺,兄弟情深,與他促膝長談了一整晚,勸他留下來,但無奈二老爺“去意已決”,還是在第三天頭上,“毅然決然”地帶著二房老小,離開了夔國府,奔赴京畿去了。

老太君尚還健在,夔國府二房就離府而去的訊息,很快傳遍了整個京城,成為大家飯後茶餘最熱門的話題。而且,由於他們的離府,是二老爺自己提出來的,因此流傳出許多不同的版本:有的說,二老爺是因為和人爭奪當紅花魁,得罪了更有權勢的人,為避禍事,才遠走京畿;還有的說,二老爺是因為在青樓睡了不乾淨的女人,染上了羞於見人的毛病,所以搬到僻靜的地方養病去了。

這些版本,無不圍繞著女人的話題,傳到大老爺耳朵裡,讓他氣憤之餘,又很是無奈,誰讓二老爺平時,就只有這點“愛好”呢。

因為二老爺一家的離去,老太君很是憂傷,從此以後,她就要一個人孤軍奮戰,面對南葉了,不過,目前她還病著,沒力氣打算太多,只能等病好後再說了。

老太君尚在病中,二夫人去了京畿,南葉的日子,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平靜,簡直就要跟穿越前的上班族一樣,上班下班,兩點一線了。雖然顧端沒有明說,但她非常清楚,如此優良的環境,全是顧端為了她而努力的結果,為此她非常感動,時不時地做幾樣小菜,送去給他嚐鮮,顧端樂在其中,直覺得最近的日子,逍遙似神仙。

生活中唯二的缺憾,便只有香秀的傷,和南葉的手腕了。

香秀一直躺在醫館裡,生命體徵非常平穩,但就是不醒來,全靠醫女給她灌米湯活命,南葉每天去看她,見她一天比一天瘦,回來總是流淚到天明。

深冬為此變得異常沉默,但幹起活兒來,卻是愈發勤奮了,每天都只睡三四個小時,練刀工,練配菜,練上灶,玩兒命似的逼自己。南葉勸過她好幾次,但她就是不聽,她有自己的理由:南葉的手,一直不能握刀,現在香秀也倒下了,她若是再不努力,她們師徒三人,該如何在西廚房自處?

南葉對自己的手腕,已經幾乎失去信心了,每天勤練左手刀,花費的功夫,一點兒也不比深冬少。

但是,她們都忽略了一個問題,那就是,香秀再怎麼受到顧端的庇護,也只是個奴僕,夔國府養閒人,但不養廢人,大半個月過去,香秀仍舊沒有醒來,便不能繼續留在醫館,得送去莊子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