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輛馬車停在成國公府門前。

朱希孝率先下車,很自然的朝仍在車上的李夏昕伸出了手。李夏昕雙臂將一個食盒緊抱懷中,雙腳併攏直接跳下了車。然後很有禮貌的朝朱希孝微笑:“謝謝朱大人,小女子從小就跟著父兄上山採藥,攀崖越峭是常事,沒那麼嬌弱。”

朱希孝伸出的手停滯於空中,彷彿有些失落:“走吧。”

朱福出到府門前,拱手道:“二爺,老爺回府了。”

“知道了。”朱希孝又轉頭對李夏昕道:“我哥回來了,你也一起去見見吧。”

朱希忠正坐在庭院中,很專注的擺弄著一把弗郎機手銃。

“哥,你回來了。”

李夏昕跪倒叩拜:“民女李夏昕見過國公爺。”

朱希忠放下手中的活計:“國公府沒那麼多的繁文縟禮,李姑娘快快請起。”

李夏昕起身,覺得朱希忠在端詳著自己,便模仿富家閨閣小姐的樣子端莊的行了個萬福禮:“民女是替俞將軍治病的郎中,謝國公府對俞將軍慷慨相助。”

“相比於俞總兵這些年在東南的勞苦功高,國公府做的實在算不得什麼。”

李夏昕莞爾一笑,豪氣的一拱手:“國公爺高義,老天定會護佑國公府鵬程萬里、福壽綿長。”

一個小丫頭,竟如男子般行拱手禮,這在國公府可是從未見過,而且還表現得那麼“鄭重其事”,惹得庭院中所有人都忍俊不禁。

李夏昕目光向周邊瞟了一圈,知道自己剛剛的舉動鬧笑話了,腹誹道:“哼,你們成天呆在這高牆大院之中,見識淺陋,才會笑我剛剛的動作。王姐姐身披鎧甲、手提鋼刀、飛身上馬後大喝一聲的那股英氣、豪氣加霸氣,久經沙場的將士們可都是欽佩的目光呢!”

心裡雖這麼想,面上卻唯唯道:“國公爺,朱大人,俞將軍明天的藥還未準備,民女先告退了。”

李夏昕離開後,朱希孝搬了個凳子坐在哥哥身邊,好奇的問道:“哥,這手銃看上去還是嶄新的,為什麼要將它大卸八塊,是有什麼問題嗎?”

朱希忠嘆道:“前些日子,與我們合作多年的弗郎機商船船長路易斯運來一批火銃,說是普魯士公國最新發明的武器——來複銃,其特點是射程遠、準確度高,不過價格方面也有所上浮。兵部有意購買,卻被內閣以新型武器無法保證其整體效能為藉口而否決了。我想看看,這來複銃若真如路易斯說得那麼好,怎麼著也得為戚家軍和俞家軍弄幾千支。”

朱希孝冷哼一聲:“藉口那麼漂亮,其實還不都是銀子的事?嚴世蕃這個小閣老,頂著工部左侍郎的官銜,實質上卻當著整個工部甚至整個內閣的家。不管皇上修繕朝天觀、靈濟宮,還是地方上修座堤壩架座橋,包括朝廷每年的各項稅收,他都有本事替自家的府庫刮出銀子。兵部因為有楊博楊老尚書在,嚴世蕃從未打過軍餉的主意,可哪一次兵部要用銀子內閣不是摳摳索索。要我說,還不如買幾支交給兵部造辦處,讓造辦處的工匠們琢磨琢磨,自己仿造。”

朱希忠搖頭:“這來複銃的內部構造和我們自制的鳥嘴銃不太一樣。不說琢磨透鑄造方法,光是置辦鎔鑄鍛造的器具就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只能歸入長遠計劃之中。眼下,自從‘岑港之戰’後,倭寇沒有發動過大規模戰役,我總覺得是‘暴風雨前夕的寧靜’,得早做準備啊!好了,說說你自己的事吧,夏昕姑娘的身世查得怎麼樣了?”

朱希孝點頭:“她十有八九就是夏首輔的孫女,以後找機會向李時珍的夫人吳慕榕確認一下。”

“明日,皇上就要召見俞大猷了,我大明能否有幸再得這員良將捍衛邊疆,在此一舉。孝兒,你若真為夏昕姑娘好,此事過後,就送她回江南吧!做一個郎中的女兒,隱沒於勞苦民眾間,是對她最好的保護。”

“不!”朱希孝斬釘截鐵的道:“夏昕不能回江南,我要娶她,哥,我一定要娶她。”

朱希忠望著弟弟激動而決絕的神情:“你是擔心夏克承父子也找到她,讓她一起參與復仇。”

朱希孝一臉嚴肅的點頭:“夏朝慶,這位狼道少主仇慶率人進京了!”

“什麼?”朱希忠臉色一變:“是啊,嚴、陸兩家的婚事在即,屆時,兩府中必定門庭若市,想要混進去實施刺殺沒有比這更合適的機會了。”

“哥,你放心吧,他們的一舉一動都在我們的掌握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