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裡,他們常常溜到後院,坐在一起看清朗冬夜裡的稀疏星辰,她說,將來要嫁一個也會雕刻很多東西的男人,那樣會很有趣。

他傻傻地看著她的側臉,在那一刻,年僅八歲的他,萌生了想要娶她過門的心思。

他喜歡雕刻,而她喜歡雕刻的人,他們在一起,多麼合適!

青梅竹馬、兩小無猜,在那個冬天的華府後院,被他們兩人詮釋的淋漓盡致。

他們原本那麼好,事情到底是從哪裡開始轉變的呢?

是春日裡,她趴在圍牆上,看到那個風華絕代的玄衣男人騎在大馬上,打人聲鼎沸的街道經過,還是姑母將她接回沈府,教她女子禮儀、教她辨別金銀珠寶的品次、教她如何享受貴族生活?

總之,隨著第二年春天的到來,一切都變了。

她喜歡貴重物品,喜歡被人高高捧著。

曾經她最喜歡的小木馬,早不知被丟到哪個角落。

而他卻想跟從前一樣,和她在星光下無憂無慮地聊天,可她已經學會用打量的眼神看他,像是在估量一件物品的價值。

他送她精心雕刻出的蓮花髮釵,卻被她丟進荷塘裡,說這樣的木釵,和她的衣裙不般配。

從那一天起,他就再也沒有碰過鑿刀,再也沒有做過雕刻。

因為世上唯一支援他的人,已經消失了。

皇宮中,北風攜卷著雪花和梅瓣,落在兩人的頭髮上。

華揚的眉梢眼角凝結著雪粒,他從腰封裡取出一把半舊的桃花木梳,小心翼翼為她將頭髮梳理整齊,最後從袖袋裡,掏出一根碧玉髮簪,輕輕巧巧地為她簪上。

那髮簪上有好幾道裂痕,隱約可見,是用好幾段玉粘補在一起的,正是當初被沈月彤摔裂的那根。

他又拿錦帕給她將小臉擦乾淨,一邊哭,一邊伸出手,給她將雙眼合上。

他抱著沈月彤哭了很久,最後費勁兒地將她背起來,喘著氣兒往宮外走,絮絮叨叨的:“表妹啊,當初我說要娶你,你不肯,非要進宮,如今可好……”

說著,眼淚又淌了下來。

而沈月彤合著雙眼,面頰凍得通紅,趴在華揚的肩上,好像只是睡著了。

北風呼嘯,華揚腳一崴,摔到了雪地裡。

他像是怕摔疼沈月彤般,連忙將她抱到懷裡,那麼小心翼翼,像是對待世上最珍貴的寶物。

若她沒有被姑母帶走,該有多好。

若她肯嫁給他,該有多好。

若他有本事些,該有多好!

他在雪地中摟著悄無聲息的沈月彤,風霜滿面,嚎啕大哭:“彤彤,彤彤……”

遠方有歌姬縹緲的歌聲傳來:“被酒莫驚春睡醒,賭書消得潑茶香。當時只道是尋常……”

年少時的回憶,在風中旋轉,直到化為紛飛的梅瓣。

雪花落了兩人滿頭滿身,他執起她冰涼的手,似是呢喃:“所謂青梅竹馬,所謂白頭偕老,也不過如此……”

他們曾共青梅,曾共白頭。

只是比起旁人,少了一段長久的陪伴,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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