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冬,城南山莊再度落雪。

一身錦繡的男人立在梅花樹下,指間的梅花瓣被碾碎成汁,嫣紅花汁黏黏稠稠順著修長手指滑落,荼蘼旖旎至極。

他目送那個冰雪般的少女在風雪中離去,唇角的弧度嘲諷而又冷清。

細雪落兩肩。

深青色捲翹木製簷角下,青銅鈴鐺迎風而舞。

他扔下梅花枝,轉身踏進風雪裡。

……

此時,山腳下梅花林。

鰩鰩坐在馬背上,宛若熱鍋上的螞蟻,等得十分焦急。

魏化雨雙手繞過她的纖腰握住韁繩,隨意地任由馬兒在梅林中走來走去。

見前方有一枝橫斜過來的梅花,他張嘴叼住一朵,歪頭送到鰩鰩唇邊,含混道:“嚐嚐。”

鰩鰩沒好氣推開他的臉,“都快兩個時辰了,我想進山莊瞧瞧。”

魏化雨自個兒嚼碎梅花嚥下,“急什麼?你看,那不是出來了?”

鰩鰩定睛看去,果然瞧見君佑姬扶著風玄月,正從蜿蜒的青石臺階山道上而來。

她長長鬆了口氣,注意到風玄月身上的傷,一顆心又提了起來,“他受傷了!”

魏化雨隨意掐下半枝梅花於鼻尖輕嗅,瞟了眼風玄月的箭傷,繼而勒轉馬頭,帶著鰩鰩往鎬京城方向而去。

“誒?!”鰩鰩驚訝,“你這是做什麼?你去錯方向了!”

“小公主總盯著旁的男人看,我這心裡不舒服。”

魏化雨策馬疾馳,呼嘯風聲從耳畔吹過,淡紅唇瓣忍不住邪魅勾起。

“你”鰩鰩氣結,“這樣也能吃醋,魏化雨,你是個棒槌嗎?!”

“咱們魏北的男人生性豪放,唯獨在女人的事情上,就是愛吃醋。鰩鰩莫非離家太久,忘了不曾?”

鰩鰩聽見他話中的那個“家”字,心中莫名一暖。

她定了定心神,正色道:“可是,風玄月的箭傷,難道不打緊嗎?我從前跟素問姑姑學過包紮,可以先替他包紮傷口。”

“他傷的皆不是要害,大男人流點兒血有什麼打緊的。更何況,人家只想著與君佑姬獨處,未必想被你包紮呢。”

鰩鰩愣了愣,腦子裡那根筋轉過彎兒,立即明悟,那風玄月是惦記上了她的佑姬呢。

小姑娘沉吟片刻,有點兒羞赧地開口:“那什麼,我不曾與人做過媒、牽過線,可佑姬的婚事,皇伯母十分憂心,從前曾拉著我的手,與我細細說過,因為佑姬性格偏冷,她害怕她嫁不出去呢。”

“現在倒是不必害怕了。”

“可是,我也很害怕佑姬所託非人啊。那風玄月我不曾瞭解過,只覺神神叨叨的,也不知靠譜否。對了,他家中還有何人?容易相處嗎?家境可還富貴?我怕佑姬將來吃苦。”

魏化雨輕笑,香了口鰩鰩的臉蛋,溫聲道:“風玄月那廝,雖非出身顯赫龐大的家族,然家中尚有父母及年僅五歲的弟弟,俱都是單純直爽之人。雖無潑天富貴,可金銀珠寶、綾羅綢緞,尚還供養得起。雖無通天本事,然保護妻兒,卻不在話下。”

鰩鰩聽著,不知怎的,一顆心,漸漸安定下來。

世間待女子太過苛刻,若能嫁得一良人,能處處護著她、時時想著她,方不負傾盡餘生的姻緣二字。

穿過梅花林,鰩鰩目光閃了閃,腦海中浮現出一人來。

那人穿半舊櫻花色襖裙,端端正正地坐在櫻樹下縫補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