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淺的蓮香襲來。

蓮澈端著一盤子新烤好的鹿肉片呈到她跟前,一雙桃花眼笑得彎起,“姐姐在想什麼?”

沈妙言回過神,接過他遞來的盤子,“在想陳嬤嬤。”

蓮澈在她身邊坐了,好整以暇道:“我這裡倒有些陳年舊聞,不知姐姐感興趣否?”

……

大雪漫天。

君天瀾與趙無悔各自繫著厚實斗篷,並肩行走在山間,往那更深的山谷密林而去。

積雪頗深。

兩人身後是蜿蜒的腳印,逐漸被大雪覆蓋。

趙無悔走在君天瀾身側,即便七旬年紀,卻依舊身姿挺拔,周身氣勢絲毫不遜於君天瀾。

藏藍色的緞質髮帶在風雪中飛舞,他瞥向君天瀾,“大周小兒,咱們已經走出這麼遠,你究竟想帶老夫看什麼?”

君天瀾不語,只淡漠抬眸,望向更遠的地方。

趙無悔眼眸深邃了幾分,隨著君天瀾的視線看去,只見前方已是密林盡頭,連線著一處寬闊山谷,視野十分開闊。

而在山谷中央,有一株樹冠遮天的巨樹。

遮天蔽日般的樹冠,遮住了絕大部分風雪。

即便是冬日,那樹葉仍舊青翠欲滴,天然的心形脈絡雅緻繾綣。

樹冠下停著一輛華貴馬車。

一道高挑纖細的身影,正靜靜立在馬車邊。

乃是位女子,雲鬢高挽,斜簪著三根白玉髮釵。

身著鵝色束腰立領對襟繡花裙,外面繫著件胭脂紅狐毛斗篷,若非那一頭華髮,僅憑這纖細窈窕的背影,定要令人誤以為她是個年輕的姑娘。

趙無悔遠遠就停住了步伐。

他怔怔盯著那道人影。

即便過了五十年,也仍舊能一眼就識出,這女人就是他朝思暮想了五十年的姑娘。

君天瀾看了眼這兩人,不著痕跡地離開這裡,把空間留給他們兩人。

趙無悔站在雪地裡,忍不住失態地揉了揉眼睛。

這五十年來,他常常於無人時看見他的阿瓷。

她或坐或站,或笑或嗔,

卻無論怎樣都是極美的。

然而當他欲要靠近她,她就如同泡沫般倏然消失不見。

他有雙臂,卻無法擁抱她。

他有話語,卻無法告知她。

他以為他與她隔著碧落黃泉與無盡歲月,卻不知他與她,僅僅只隔著一重山一重水。

七旬的老人,在這無盡的寒夜風雪裡,如同小孩子般使勁兒揉著溼潤的眼睛。

這一次,不會再失去。

他,

確信那是她!

絨雪從樹冠縫隙間簌簌而落,把陳瓷胭脂紅的斗篷也給染成了霜白。

她慢慢轉身,一雙妙目不再有年輕時的純淨清澈,含著歲月沉澱的滄桑,怔怔望向趙無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