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氣息,亦是冷甜的。

沈妙言厭惡這種喂水的方式,於是摸索著接過茶盞,小心翼翼送到嘴邊,緩慢地啜飲了幾口。

君天瀾摸了摸她的腦袋,把茶盞放回矮几。

星夜兼程地行了八九日,終於越過長白山脈的關卡。

草原上雖駐紮著大魏的兵馬,可他們的女帝和太子都在大周皇帝手中,他們沒有主心骨,又怕中原人狡猾,因此誰也不敢輕舉妄動,眼睜睜遠遠看著君天瀾擄走他們的皇族。

又走了十日,已是十二月上旬,車隊距離鎬京已不到兩百里。

眼見著天色漸晚,君天瀾看沈妙言因為旅途勞頓,臉色蒼白得緊,因此吩咐在黃州城外修整三日。

黃州城主徐宣早把城外的驛館收拾乾淨齊整,還特地帶著黃州大大小小的官員,以及家眷,侍立在驛館門口,以迎接君天瀾的儀駕。

君天瀾扶著沈妙言下了軟轎,抬手示意那群官員免禮,面無表情地抬步進了驛館。

驛館大廳,正備著豐盛的酒席。

徐宣恭敬道:“皇上,您這一戰,輕而易舉攻得天下,功績足以載入史冊。微臣特意備了酒席歌舞,今夜務必請您好好欣賞,以放鬆身心。”

君天瀾示意拂衣和添香扶沈妙言去廂房休息,自己與其他隨軍官員們一道入席就坐。

女眷們另外開了宴席在隔壁,以慶祝她們的皇帝旗開得勝。

而驛館後院的廂房中,沈妙言坐在青竹床榻上,獨對孤燈,靜靜聆聽那絲竹管絃聲與熱鬧的笑談聲。

搭在膝蓋上的雙手,忍不住揪緊裙襬。

若能重來一次,她會不會選擇聽張祁雲的話,先發制人?

她低估了君天瀾的野心,高估了君天瀾對她的喜歡。

她真傻,她竟然會以為,他願意為了她,放棄天下……

一子落錯,滿盤皆輸,說的,大約就是她吧?

她很想哭,可眼睛再怎麼發澀,竟也淌不出眼淚。

她抬手摸了摸乾澀的眼眶,一顆心宛如被刀子慢慢劃開,疼得她痛不欲生。

大廳中,枝形燈盞錯落有致,把整座廳堂照得亮如白晝。

貴人們觥籌交錯,君天瀾端坐在上座,更是猶如眾星捧月。

端雅的樂曲奏到一半,十幾名身姿窈窕的舞姬魚貫而入,個個兒面容嬌媚,隨著那樂曲翩翩而舞。

顧欽原、韓棠之、薛遠等人坐在大廳右側,對面則坐著以徐政德、徐宣等人為首的一群老官。

徐政德便是在承慶殿外,險些殺了魏化雨的將軍。

沈妙言當年做大周皇后時,他不過是個小小的六品官員,他送進宮的女兒,正是徐思琪,也就是妄圖用肺癆病人使過的帕子,加害沈妙言的嬪妃。

好在當年沈妙言及時發覺不對,反過來設局害死了徐思琪。

如今,這徐政德因擒獲魏太子有功,已被加官進爵為從一品鎮國大將軍,手中還握有實權。

再加上徐家祖上門生故吏眾多,便連這黃州城主,亦是從徐家出來的,因此即便君天瀾有意打壓,徐家也仍然宛如朝堂新秀,逐漸在朝野上佔了一席之地。

眼見著酒至半酣,樂曲忽而一變。

明快豪邁的《秦王破陣曲》陡然響起,一名身著正紅勁裝的少女,看起來不過十四五歲,從大廳外踏著舞步進來,身姿颯爽,鵝蛋臉英氣迫人,一雙明亮杏眼只笑吟吟注視著上座的君天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