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紋帳幔低垂,帳中還細細燻了冷甜的龍涎香。

她緩緩坐起身,錦被順著光滑的肌膚滑落,她低頭,只見自己周身的傷口,都已被包紮好。

她揉了揉乾澀微紅的眼睛,正要下床,卻覺傷口處疼得厲害。

外面響起腳步聲,身著黑色常服的男人,親自端著粥碗進來。

他用金鉤捲起帳簾,在床榻邊坐了,舀起一勺粥吹涼,送到沈妙言的唇畔。

沈妙言用錦被遮住一絲.不掛的身體,重新躺進被褥,把自己從頭到腳遮了個結實。

君天瀾拿著調羹,在魚肉粥裡攪了攪,聲音是一貫的低沉醇厚:“妙妙不肯吃飯,那魏化雨就也休想用膳。”

躺在黑暗中的姑娘閉了閉眼,隱隱又有熱淚順著眼角淌落進枕頭裡。

“果真不吃?”君天瀾又問。

沈妙言緩緩坐起來,明明是在流淚,可一點聲音都沒有發出,臉上更是一點表情都沒有,彷彿那些眼淚只是無關緊要的液體。

她吃著君天瀾餵給她的魚肉粥,任由他拿帕子給她拭去眼淚,宛如溫順聽話的木偶。

她已不知路在何方,更不知將來離世時,又有何面目去黃泉與孃親他們相見。

君天瀾喂著粥,認真道:“三天之後,我會帶你返回鎬京。妙妙,你依然是我的皇后。”

沈妙言宛若壓根兒沒聽見他說話,只是表情木木地吃著粥。

君天瀾便也沉默下來。

等到終於吃罷,君天瀾端著碗筷離開,沈妙言才開口與他說了第一句話:“小雨點是我的親人,我既聽話吃了食物,你便也不許為難他。”

君天瀾身形頓了頓,什麼都沒說,穩步離開。

他走後,君念語偷偷摸摸從外面進來。

七歲大的小孩子,生得粉雕玉琢,從袖管中取出帕子,爬上床榻,給沈妙言擦眼淚,“孃親,父皇說等回到鎬京,一切都會好起來的。孃親,你不要跟父皇鬧了,好不好?”

沈妙言摸了摸他的臉蛋,“你還小,大人的事,就不要摻和了。”

君念語抱住她,“孃親,我不喜歡你做那勞什子的女帝,我只想要一個家。家中有父皇和母后,還有念念……”

沈妙言閉上眼,淚水如何也止不住。

這世上,人人所求都不同。

想要滿足自己的願望,有時候就得粉碎掉別人的夢。

神靈尚且無能為力,她又能如何呢?

而與此同時,皇宮中。

已是深夜,文華宮內燈火輝煌。

幕昔年坐在大椅上,擔憂地望著龍床上的男人。

隨行的御醫細細診過脈,撫須道:“小太子放心,皇上並無大礙。微臣給他包紮過傷口,再好好休息半月,也就痊癒了。”

幕昔年點點頭,讓御醫好好包紮,恐打攪了君舒影,於是抱著自己的小枕頭離開寢殿,朝暖閣而去。

今日四國盛典,他閉宮門,可訊息卻還是靈通的。

他那親生爹爹好狠的心,果然發動了兵變,一舉獲得天下。

他以為北幕興許也免不了毒手,因此命令宮人們嚴陣以待,卻不知怎的,那人並未過來找他,反而派人把受了重傷的父皇給他送了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