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面遊廊,光影悽美,那個娃娃臉小姑娘雙手托腮趴在扶欄邊,正巴巴兒地盼著誰歸來。

她的衣袖和眼睫上落了絨絨細雪,越發襯得膚如凝脂,幼白可愛。

張祁雲看了她一會兒,眼底的戾氣與算計盡皆消弭無蹤。

他彎了彎眉眼,此生,他唯一不曾權衡過利弊的事,大約就是……

喜歡她吧?

而對面的謝陶未曾注意到張祁雲,看見自己夫君回來,小鳥般歡欣地撲騰上去,“夫君!”

顧欽原面容淡淡,“怎的還不睡?”

謝陶挽住他的手臂,與他一道往殿中走:“想等夫君回來一起睡呢。帳中已經用暖爐烘暖了,現在睡正正好。”

張祁雲面無表情,站在浮光掠影的遊廊中,目送他們跨進寢殿。

握著骨扇的手,卻禁不住暗暗收緊。

翌日。

沈妙言在文華宮陪著幾個小孩兒用早膳。

幕昔年坐在他們兩個中間,無視圓桌對面其他萌寶,語帶撒嬌:“孃親,用過早膳,咱們去看梅花吧?父皇的梅花劍舞極好看,定要他給您表演一番。”

他最是天真無辜的模樣,溼漉漉的鳳眸,叫人無端生出幾分憐惜來。

沈妙言不疑有他,正要應下,旁邊的君念語淡淡道:“孃親忘了嗎?今兒您和父皇要考問兒臣的功課,那日說好了的。”

沈妙言想起來好像的確有這麼一回兒事,於是笑道:“那便上午陪昔昔去看梅花,下午考問念念的功課,可好?”

君念語抿了抿唇瓣,遞給鰩鰩一個眼色。

儘管平時與這個長兄常常鬥嘴打架,可那幕昔年可惡極了,居然想把他們的孃親哄走,送給這北幕的皇帝!

鰩鰩自然要和君念語同仇敵愾,因此嬌聲道:“孃親,看梅花多沒意思,您上次還說帶我們去國師府走走,今兒難得沒下雪,鰩鰩想去國師府,想去看孃親說的華容池。”

沈妙言為難,三個小孩兒,要做三樣不同的事,她總不能把自己分成三個吧。

正不知如何是好時,幕昔年低下小腦袋,細聲道:“罷了,孃親還是陪兄長和妹妹去玩吧。我和父皇兩個去賞梅花,也是可以的。反正,自我懂事以來,孃親就不在身邊,如今有或者沒有,其實也沒什麼分別。”

沈妙言:“……”

她瞅著幕昔年,小傢伙那雙漂亮的鳳眸裡漸漸蓄了眼淚,看起來可憐極了。

一股子愧疚湧上心頭,她摸了摸小傢伙的腦袋:“用罷早膳,孃親就陪你去賞梅,好不好?”

幕昔年眼圈紅紅,仰起小臉,十分滿足地點點頭。

這副小模樣,又叫沈妙言心疼不已。

待用罷早膳,沈妙言起身去西房。

君念語和鰩鰩恨恨瞪向幕昔年,幕昔年淡定喝著溫羊乳,小臉上哪裡還有剛剛的可憐之色。

鰩鰩忍不住脆聲道:“二哥哥,孃親是我爹爹的,不許你把她搶走送給五皇叔!”

幕昔年低垂眼簾,並不理睬她。

君念語奪了他手中的溫羊乳,聲音稚嫩:“幕昔年,你認賊作父,是大周的叛徒!”

“認賊作父”四個字,宛如利刃,狠狠扎進幕昔年的心窩子。

他一把攥住君念語的衣領,冷冷道:“你再說一遍!”

君念語冷聲:“我說你認賊作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