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天瀾讓人代酒後,便藉故離席。

他獨自回到東流院,挑開月門珠簾踏進隔間。

這裡滿滿都是她的味道,她的朱釵首飾,她的衣裳鞋襪,她看了一半兒的書,喝了半口的茶……

前院的喧囂聲不停從雕窗外透進來,他撫摸著窗臺上的菱花鏡,小姑娘頑皮,在鏡子一角畫了兩隻錦鯉,一大一小,大的鼓著冷冷的眼睛,小的胖乎乎笑眯眯,像是他和她。

鳳眸深沉了幾分,他輕輕撫摸那隻小小胖胖的錦鯉,似是安慰:“再忍一忍,再忍一忍,就好了……我總歸,不會負你。”

他喜歡的人是她,他會娶的人,也是她。

他要把她保護得好好的,不叫旁人欺負了她。

那些骯髒的權謀、交易,那些詭詐的人心、算計,都由他一個人來扛,就好。

正凝思間,素問和夜寒急匆匆衝進來,兩人哭著跪下:“主子,小姐她,丟了……”

君天瀾的手驟然攥緊,猛地轉身盯向那二人,素問擦了把眼淚,強穩住心神,將今兒的事描述了一遍。

君天瀾是何等人,只聽了一遍,再加上那小丫頭早上離開時說的話,便知道她是選擇主動離開的。

冷硬的唇角生生勾起一道弧度:“她想跑?!”

……

牛車顛簸到半夜,穿過無數麥田、河流,直到月上中天時,才終於停下。

那大叔擦了把汗,憨笑道:“姑娘,蒙城就在前頭了。如今城門關閉,明兒一早你才能進城哩。”

“有勞大叔。”

沈妙言跳下牛車,早已被顛得分不清東南西北,藉著月光瞧見前方果然矗立了一座城池,心下稍安,看見不遠處有棵大樹,便拎了裙襬走過去,累得直接躺在了樹下的青草地上。

牛車晃晃悠悠地離開,她躺了會兒,卻餓得睡不著,於是又坐起身,從懷裡摸出個廟會上買來的糙米饃饃,慢條斯理地吃起來。

饃饃涼了,硬得咯牙,她費勁兒地咬了兩口,實在是嚼得費力,見不遠處田地旁有條溪流,於是跑過去,將饃饃泡進溪水裡,希望能夠泡得軟一點。

一道黑影從樹林上方掠過,悄無聲息地落在不遠處。

君天瀾負手而立,看見的便是小姑娘跪坐在溪水旁,香甜地吃著冷水泡饃饃的模樣。

她的側臉在月光下看起來很滿足,嘴角總是微微翹起,彷彿離開他,於她而言從不是什麼艱難的選項。

眉宇間的戾氣重了些,他緩步朝她走去:“好吃嗎?”

“好吃!”

沈妙言下意識地回答,又咬了口饃饃,隨即陡然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望向君天瀾。

她揉了揉眼睛,看清楚的確是他,下意識地朝後面縮了縮:“你……你怎麼在這裡?”

君天瀾掃了眼那隻被啃了一半兒的饃饃,將她從地上拉起來:“跟我回府。”

“我不回去!”沈妙言倔強地往後退,“回去做什麼?打攪你太子府的宴會嗎?再說,薛寶璋若是看見我,也會不高興的!如果我的存在是給四哥添麻煩,那我為什麼要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