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大力將沈楓拉開,夏侯銘摟著沈楓,面容冷漠地注視著沈朋:“她如今,是夏侯府的人。”

沈朋笑得狂妄:“她到死,姓的都是沈!”

夏侯銘什麼都沒說,只牽住沈楓的手,轉身離開。

沈朋獨自一人站在院中,漫天都是靈紙,他扶著棺木,憔悴的臉上逐漸浮現出不解。

他,錯了嗎?

可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他爭奪權力,何錯之有?

他想不明白,秋風四起,將更多的靈紙從地面吹起。

最後,他倚著棺木,透過蕭條的御史府景緻,依稀看到他剛剛當上御史大夫那年,府中大擺宴席,無數官僚登門祝賀,皇后女兒還特地從宮中為他送來紅珊瑚。

這逐漸蕭索的府邸,也曾鐘鳴鼎食過。

他想著,生生嘔出了一口血,眼中所有的景象都模糊起來。

……

九月築場圃,十月納禾稼。

黍稷重穋,禾麻菽麥。

已是十月天了。

楚雲間仍舊沒有醒來。

沈妙言抱著本醫書坐在書房內,背對著窗戶,整個人處於神遊天外的狀態。

他不醒,溫爺爺獨自支撐著朝堂,楚隨玉蠢蠢欲動的姿態越發清晰,她聽四哥說,溫爺爺甚至在朝堂上斥責楚隨玉狼子野心。

不知道這個時候的溫爺爺,有沒有後悔將王妃姐姐嫁給楚隨玉?

一陣冷風從窗外吹進來,她輕輕嘆了口氣,將身上的外裳裹得更緊些,一頭倒在床榻上,輕輕闔上雙眼。

明明想著放空腦海,叫自己輕鬆些,可一閉上眼,便又有其他煩惱浮上心頭。

沈月如在天牢中被人劫走,至今生死未明。

御史府只剩下沈朋和沈楓,聽說沈朋從九月末就開始稱病不去上朝,也不知是真的病了還是裝病。

而沈楓,按道理她該恨自己的,可這麼多天過去了,她一點動靜都沒有,偶爾在夏侯府中舉辦幾場賞菊宴會,似乎很愜意做護國將軍夫人。

她輕輕咬住唇瓣,沈楓是個心機深沉的人,儘管她表現出這樣閒適的姿態,可自己還是不能掉以輕心。

腦海中各種思緒混雜在一起,像是無數毛線擰成一團,怎麼都拆不開。

她猛地坐起身,很困擾地將手中醫書丟出去,赤著腳跳下軟榻,穿過屋簷和九曲迴廊,一路往前奔去。

深秋的風透著冷意,可她的脊背卻全是汗。

她拼命地奔跑,直到再也沒有力氣,整個人才像一團泥般跌坐在地。

她喘息著,抬袖擦了擦額頭的汗,抬頭一看,眼前的建築透著精巧,一方匾額被擦拭得很乾淨:“嫣然閣”。

慕容姐姐……

那個總愛板著臉的嬌弱少女浮現在腦海中,或嬌或嗔。

沈妙言覺得她很喜歡慕容嫣,然而在這一刻,她竟然想不起來慕容嫣的相貌了。

一股涼意從脊樑尾骨處竄上來,她呆坐著,伸出手,陽光將掌心照的通透紅潤,縱橫交錯的掌紋很是清晰。

她還活著。

活著,比什麼都重要。

她緩慢地站起來,朝衡蕪院慢吞吞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