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和妙言從小就認識,自幼就是把她當成親妹妹,一路疼到大的。

如今妙言沒有親人,她便生出一種長姐如母的責任感,不想叫任何人輕視欺負了她去。

她抬頭,毫無懼意地同君天瀾對視:“國師大人應當不缺侍女,且妙言還小,也做不了什麼。或者,國師大人若是覺得虧了,我可以將妙言住在貴府時,所花費的銀錢全部補上。”

她的態度很冷硬,不止是擔心妙言在君天瀾手上受委屈,在看過妙言的住處後,更是擔心這兩人之間生出什麼事端來。

十三歲的年紀,也不算小了,怎麼能跟男人住在一個屋子裡?

君天瀾這樣的人,手上不知沾了多少鮮血和人命,欺負小姑娘這種事,也不是幹不出來。

君天瀾卻只凝視著沈妙言的雙眼,聲音甚至帶上了一絲輕顫:“我只問你,過去我對你的種種好,你是不是統統忘了?就因為你犯錯,我打了你一次,你便要恨上我?!”

沈妙言依舊不說話,低垂著頭,緊緊攥著安似雪的衣袖,半邊臉兒都藏進了她的身後。

君天瀾朝她走近一步,這小丫頭剛到府上時,還不及他胸口高,瘦瘦巴巴的,像一棵豆芽菜。

如今,白胖了些,個子也長高了些,他將她養得這般好,可她卻倔強地覺得,他待她不好。

甚至,恨上了他……

他伸出手,輕輕摩挲她嫩滑的面頰,像是兄長在憐惜幼妹:“你犯了錯,我若是不責罰,那麼你下次,還會犯同樣的錯。甚至將來,犯更大的錯。妙言,你若恨我,那便恨吧。即便回頭重來,我也還是會,做我該做的。”

那素日裡冷清的鳳眸,此時黑得溼潤,指尖流連在她的面頰上,彷彿一旦放下手,她就會馬上消失無蹤。

沈妙言依舊低著頭,輕輕別開臉,避開他的觸碰,抱住安似雪的手。

安似雪扔下一句“告辭”,便帶著她離開。

君天瀾轉過身,靜靜看著她們消失在視線裡,那個小丫頭,甚至不曾回頭看他一眼。

他就那麼壞,叫她這樣討厭嗎?

白清覺雙手攏在袖筒裡,唇角微微翹起,似是感慨:“大人,這個年紀的小丫頭,是最難管教的。小姑娘的心啊,就跟那天上的雲似的,捉摸不透。這一次,便由著她去吧,等過幾天,會回心轉意的。”

君天瀾不覺看了他一眼:“你怎麼知道?”

“我瞧著那沈姑娘,也是個記吃不記打的。更何況……”

白清覺笑得意味深長,望了眼君天瀾,拱手道,“屬下告退。”

君天瀾盯著他輕快離去的步伐,心中百轉千回,明明是七竅玲瓏心思,卻參不透他剛剛未說完的話是什麼。

白清覺追到府外,終於在門口追上安似雪和沈妙言。

安似雪將沈妙言小心翼翼扶上馬車:“傷口沒崩開吧?”

“沒有。”沈妙言小聲回答,鑽進車中前,卻不自覺地朝國師府深深看了一眼。

他沒有追出來呢。

莫名的,不高興。

白清覺將她的表情收在眼底,唇角翹得愈發厲害。

……更何況,這沈姑娘,分明對大人也是有情的。

那些深深淺淺的羈絆,哪裡是一頓鞭子,能夠打得斷的?

且,那頓鞭子,不也是為了沈姑娘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