哄好錢父錢母時天色尚早,錢尋瑤帶著珍珠徑直出了府。

夏日炎熱,街上少有人來往,珍珠舉著紙傘,亦步亦趨跟在錢尋瑤身後,杏眼裡透著不解,汗水順著她飽滿的臉頰弧度滑落:“午後日頭正曬著呢,小姐有何事吩咐奴婢去辦就成了,何苦走一趟?”

“那蠱一日不解除,我就一日難安。”

相比於珍珠,錢尋瑤瑩白的臉上清爽得過分,彷彿和珍珠不是站在同一片天空下,珍珠羨慕得緊,戀戀不捨地從她臉上收回視線,想到她說的話,珍珠更加不解:“這蠱生死人肉白骨,在您身子裡會慢慢滋養您,為何那麼急著解除?”

如果這蠱是在她身體裡,她肯定高興得一蹦三尺高。

錢尋瑤嘆了口氣:“匹夫無罪懷璧其罪,這東西是很好,好到讓人眼饞。”

當年錢尋瑤身子虛弱,就是靠著這蠱起死回生的,可惜這蠱還有一個副作用,但凡離開她的身體,她就會隨之暴斃而亡。

前世李錦然為了旁人,親手奪走她體內的蠱,害得她命喪黃泉不說,就連錢父錢母也因為這事間接被害死。

想到前世的遭遇,錢尋瑤心頭泛起密密麻麻的疼。

重活一世,她想得非常清楚,這世間沒有任何東西比父母和自己的性命更重要,她不要再受制於蠱蟲,她要把自己的命運牢牢掌握在手中。

珍珠是個機靈的姑娘,被錢尋瑤一點撥,就明白了這蠱的弊端,連連頷首,下意識想要詢問該去哪兒解除蠱,就見錢尋瑤走的方向是京城中苗疆人最喜聚集的集市。

這處集市在西市的盡頭,彙集了各處外邦商鋪,擺滿了錢尋瑤都少見的稀奇玩意兒,來往的都是些穿著異域色彩服飾的外邦人。

珍珠第一次來到這裡,睜著圓溜溜的眼睛好奇地四處張望,錢尋瑤心裡有事,隨意往那些稀罕玩意兒上掃了幾眼,飽飽眼福後就沒再多瞧。

她曾在書上看過,苗疆盛行養蠱蟲,幾乎每一個苗疆人都養有,蠱毒之類的在那兒更是司空見慣的東西,興許這集市裡就有人能解除她身上的蠱。

錢尋瑤抱著極大的希望穿街過巷,在某些巫師的鋪子裡輾轉。

這種能活死人肉白骨的蠱絕非凡品,自然也不是人人都能知道的。錢尋瑤沒有一開始就和人直言,而是找旁的理由試探巫師的水平,之後再決定能不能詢問。

可惜,在京城裡做生意的巫師坑蒙拐騙糊弄人的多,有真才實學的人少,而其中大多數人也就只是聽說過錢尋瑤身上的蠱,但是沒一人親眼見過,至於解蠱之法,就更沒人知道了。

夜幕四合,華燈初上,主僕倆隨意找個個臨近的攤位將就對付一頓,填滿五臟廟後又投入打聽的行動中。

時間過得極快,眼看著褪去燥熱的集市逐漸熱鬧喧囂,又眼看著逛街遊玩的百姓紛紛離去,站在漸漸冷清的街道上,錢尋瑤心頭上籠罩著層層疊疊的濃霧。

接連幾聲“咕咕”響起,珍珠尷尬地捂住腹部,錢尋瑤看了她一眼,道:“那個麵攤瞧著還沒打算收攤,我們吃些添了肚子再回去。”

“嗯嗯。”珍珠眼露感激,小跑上去掏出手帕將木凳擦乾淨遞到錢尋瑤身前,再快速擦桌子,高聲道,“老闆,來兩碗麵。”

“好嘞,您二位稍等。”老闆爽快答應,揭開鍋蓋,手腳麻利地做陽春麵。

熱騰騰白濛濛的水蒸氣氤氳在狹小的攤子上,滿是令人心安的煙火氣,珍珠勸道:“小姐也彆著急,那東西都存在這麼久了,不急於一時。明兒奴婢再多跑幾趟,皇天不負有心人,總有一天會讓奴婢找到解決的辦法。”

“我知道急不得,只是總要竭盡全力才好,時間不等人,誰也不知道危險什麼時候來臨。”錢尋瑤蹙著一雙纖細的柳眉,“況且,今日我們幾乎將整條街都給翻遍了,也沒打聽到一絲一毫有用的訊息,以後恐怕只能派人去苗疆查了。”

“苗疆離京城遠著呢,聽說光是一來一回就得好幾個月,再加上打聽訊息尋人之類的,沒個一年半載成不了事。”

珍珠心直口快,說到後面聲音都快小得聽不到了,她懊惱地在桌子底下掐了掐自己的腿,明知道小姐擔心這個,她還提這個,除了給小姐製造焦慮外於事無補。

這嘴多的,就該拿針線給縫上。

錢尋瑤見珍珠的反應,意識到自己太著急了,將心事壓到心底裡,揚起嘴角故作輕鬆道:“事在人為,困難是擺在這兒,但我們盡人事聽天命。若危險真的來臨,我們也能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聽您二位的意思,是在打聽些什麼東西?”老闆用托盤端著兩碗熱騰騰的面上來。

錢尋瑤不可能將蠱之事廣而告之,隨意找個理由道:“是想找些刺繡手藝的孤本。”

“說得也是,你們姑娘家女紅好了,以後才能不讓婆家挑出錯來。”老闆邊將面放到主僕倆面前,邊道,“你們可聽說過咱城裡有個黑市?那兒魚龍混雜,別說是打探孤本的訊息了,就算是殺人放火的事都有人幹。”

也不知道是不是每個在路邊擺食攤的老闆都是話癆,他見主僕倆感興趣,索性扯來隔壁桌的木凳,坐在她們身邊口若懸河地說著黑市的戰績,什麼有人重金懸賞王爺的命,結果不到三日那位王爺就喪生了,還有某個富商家裡急需千年人參續命,一炷香的功夫人參就被送上門了……

錢尋瑤越聽眼睛越亮,等老闆停下喝水的時候,她趕忙問:“你說的黑市在哪兒?”

“噗!”老闆一口水噴了出來,主僕倆連忙給他遞紙巾,他擦了擦嘴角,這才意識到倆姑娘眼裡的光比路邊的燈籠還要亮,嚥了咽口水,尬笑道,“這,這個……姑娘說笑了,我一個開面攤的本分人哪裡知道黑市在哪兒。”

錢尋瑤:……

珍珠……

敢情你剛才如數家珍地說那麼大一通,都是在傳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