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距離膠州城十餘里的齊軍大營中軍大帳中發出一陣瓷器落地的破碎聲,大帳外的侍衛好像什麼都沒有發生一樣,依然站立在大帳門外守衛著,當大將軍發火時他們最好的選擇就是裝作什麼也沒有看到。

獨孤永業確實在發火,不過他不是對著士兵和將領發火而是對著他自己,因為大帳內除了他之外什麼人也沒有。

獨孤永業心裡這個氣呀,要不是自己想著愛惜一下自己帶領的鎮軍士卒,早早的發狠不停的進攻拿下膠州城,何至於到今天這一步呢!

因為獨孤永業之前一直是在毗鄰北周的河陽鎮守,而現在帶領的這些齊軍士兵雖然是精銳的鎮軍出身,卻不是他過去在河陽的部下,所以獨孤永業從出發開始一直都很小心的指揮這一支軍隊。

一開始獨孤永業席捲了北徐州、南青州之後也確實贏得了一部分軍官的服從,不過對於攻城戰一向是非常殘酷的,所以不管是攻打管帥關城還是攻打膠州城的時候,他也多是逼迫著原北徐州軍士兵衝鋒在前。

可正是因為顧惜齊軍鎮軍士兵的情緒,沒有及時派出身為主力的鎮軍進攻,導致現在獨孤永業嚐到了自己種下的惡果,另外他非常想不明白的是王勇是如何這麼快速就趕到膠州城下的。

按照自己之前接到的散佈在三齊之地的密探傳來的情報,這一次三齊之地各州郡普遍下了大雪,最薄的地方是齊州也有一尺來厚,深的地方比如長廣郡更是足足有三尺多厚。

本來厚厚的積雪應該說是王勇大軍行進的障礙才對,可是王勇不僅沒有延遲增援的速度不說,算算時間,甚至還比沒下雪時行進的速度還要快上一些,獨孤永業當然不知道王勇那邊還有雪橇這玩意了。

就在獨孤永業皺眉苦思的時候,一個略顯瘦削的人影走進了大帳,看到散落地上的一片狼藉,於是忍不住的搖搖頭對獨孤永業勸解道:“大將軍,自古行軍打仗都是講究慈不掌兵呀!不過事已如此也就不要再繼續想這些了!”

獨孤永業抬頭一看,原來是原曲阜縣主簿孟令同,他勉強擠出了一絲難看的笑容道:“原來是孟先生,還請快快上座!我真是後悔未及時聽取先生之言早些不顧傷亡攻下膠州城,不然局勢也不止於此了!”

孟令同拉著獨孤永業一同入座,為獨孤永業倒了一杯茶水這才笑道:“大將軍不比焦躁,雖然這一次失了先手,可是我們並不是完全失去了取勝的機會,只要堅持下去我們還是會成功的!”

聽到孟令同說還有取勝的機會,獨孤永業大喜道:“還請先生恕我先前的罪過為我一一指明取勝之機,接下來世基(獨孤之字)一定聽從先生的安排!”

自從獨孤永業聽取孟令同之計詐取了平邑後,又順流而下走馬而取北徐州得到了北徐州巴氏的三萬大軍,沒等呂文得到訊息又立刻北上璇克南青州、東安郡。雖然緊接著在管帥關前被安新率領的數百士兵阻擋了近十天的時間,可是一直到攻打膠州城之前齊軍都沒有付出多少代價。

短短一二十天的時間裡就席捲了幾近千里的大片河山,哪怕是久經故事的獨孤永業也著實被顯赫的功勞衝昏了頭腦,以為自己前面再無敵手可言,對孟令同的進言也沒有了之前的言聽計從的謙虛態度。

可是如今攻打膠州城時竟然功敗垂成,給了獨孤永業很大的教訓,原以為十拿九穩的城池轉瞬間又變的固若金湯,雖然王勇只帶來了兩萬來人,可是這些軍隊若是一股腦進入城池守城的話自己是一點機會都沒有了。

讓獨孤永業感到萬幸的是王勇竟然只派遣了兩千來人入城協助防守,剩下的兩萬人居然只是在城外安營駐紮,這豈不是也是在輕視自己?憤怒之餘也讓獨孤永業心中覺得自己還是有機會的。

話說‘擒賊先擒王’哪怕是一個普通百姓也知道的事情,身為北齊大將的獨孤永業又豈不知道該如何去做?

只要自己能夠擊敗了駐紮在城外的王勇大軍將叛賊首領王勇擒獲,再大的代價也要捨得,只要等夠擒獲王勇,哪怕讓斛律協提前攻克防線奪取三齊之地的大部分州郡都沒關係。

奪取州郡的功勞也比不上自己擒獲王勇的功勞大,而且自己到時候憑藉著手裡的王勇當盾牌去奪城還不是攻無不克?

看到獨孤永業再也沒有了往日的自負,孟令同也是暗自點頭,所謂名將並不是不打敗仗的,而是無論面對著多少敗仗都不會影響自己的情緒,並且能夠從歷次的戰鬥中獲取下次取勝的經驗。

只要獨孤永業能夠挺過這一次失敗的陰影,那麼用不了多久就很有可能將自己的軍事水平繼續提高一個層次,而且如今王勇竟然輕敵而進,只憑著一半的人數就要和自己正面決戰,不將其擒獲也太辜負了這麼好的一次機會。

“大將軍請看,”孟令同跪起身來拿著案几上的杯盤來比劃著,“如今我方雖然只有四萬大軍,但是半個月之前大將軍就已經傳信到斛律協大都督那裡,想來如今大都督已經接到急報派出兵馬支援來了,這樣我們的後方雖然多山路艱險,但是卻不虞後路被截斷!”

獨孤永業點點頭道:“這個卻是當然,而且我在北徐州屯守兩萬重兵,再過十幾日只要斛律協兵馬趕到北徐州,獨孤盛就可以立刻率軍前來支援你我,到時候我們的兵馬數量豈止是王勇的數倍!不過就怕王勇盡其齊東諸州郡兵馬前來與我決死呀,那豈不是白白便宜了斛律協?”

孟令同哈哈大笑道:“大將軍無須擔心如此,如今王勇是打死不敢將全部兵馬調集而來的,哪怕是徵調民兵也來不及的,另外王勇殘暴如此,破滅世家豪強,摧殘浮屠教門,三齊腹地對其不滿者可是從來不缺少的!”

隨著夜色的降臨,大帳內的光線暗了起來,立刻就有侍衛點起牛油大蜡,獨孤永業和孟令同猶若未覺一般,越說越起勁,不時發出哈哈的大笑聲。

看到大將軍絲毫沒有在意白日間攻城失敗的意思,似乎對趕來的王勇援軍絲毫不在意,齊軍士兵們剛剛提起來的心也一個個安定下來。

且不說獨孤永業如何準備對付王勇,這會王勇正拿著一封書信問眼前的信使:“程二郎,大郎這小子果真說是要將他母親和兩個弟弟全部帶走?”

被王勇稱作程二郎的信使不是別人,正是程衝唯一的兒子程虎,因為過去程虎有一個早夭的兄長,所以排行第二。

剛剛離開青州幾個月的王澤又一次來到了這片土地,不過這一次王澤沒有來到膠州見王勇,而是派程二叔家的程虎從膠州港登陸來跟老爹王勇說一聲,自己則是直接從海路去了青州去見母親公西雯楉。

一臉憨厚的程虎好像是沒看出王勇的不高興,他依然是憨聲道:“大父,大郎說了,如今的三齊之地太危險了,他想幹脆將大娘娘和王暉、王昱還有我母親、三嬸一家全部接到東海去,說是就當去休假旅遊去了!”

“且,這個臭小子,我這個老爹在這裡打死打活的是為了誰呀,還不是為了他們,這臭小子話都不說一個竟然就要把他娘、兩個弟弟全部帶走讓我在這裡當孤家寡人麼!”王勇沒好氣的對程虎抱怨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