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正是江南好風景,江水之水清澈無比,三分清綠‘色’中透著一分靛藍‘色’,這時也正是大群洄游魚類的產卵季節,不時可以看到大群的魚類從附近江面遊過,水面上不斷傳來漁家收穫的歡呼聲。

顧彬看著一條條足足有四尺多長的鱘魚,饞的直流口水,要不是小郎君急著趕路,他真想帶著手下這幫原漁民出身的水軍兄弟好好撈一把。

大江之水滾滾向東,不消幾個時辰就到達了京口江面,大江江面在流經建康附近時就有一二十里寬,到了這裡更是足足有三四十里寬。

真個是水天一‘色’、橫無際涯,已經升高的太陽將大把的光亮灑向水面,在陣陣東南風形成的‘波’瀾中化為粼粼之光。

這次王澤離開建康時跟隨的是由十餘艘戰船組成的艦隊,從建康順流而下到江口也用不了一天的時間。

船上的‘插’著的旗幟被東南風吹得獵獵發響,耳邊不時傳來船上水兵出錯被上官責罵和士兵們笑鬧的聲音。

船隊前面第三艘五千石大艦正是王澤的座艦,前後各有兩個同為五千石級別的戰船護衛著。

其他十艘戰船正圍繞著這幾艘大船做戰術運動,顧彬這些時日閒的有些發慌,為了打發無聊也為了保持水軍的戰鬥力,從一開始就是一邊走一邊指揮著麾下水軍戰船擺出戰鬥隊形,隨著旗語鑼鼓聲的變化水軍船隻隊形也在不斷地變換著。

有時水軍士兵‘操’控著大船斜劃過水面,‘激’起的水‘花’引起其他船上水軍士兵一片笑鬧著,可是搭乘水軍戰船的蒼狼營士兵們卻遭了秧。

這些旱鴨子們雖然經歷過那麼多次的海上航行,可都是乘坐普通商船好好地航行,哪裡有過這樣的顛簸。加上今日東南風漸大,風‘浪’也確實大了些,有些旱鴨子吐得黃水都吐出來了,只是後來水軍的這幫傢伙搽船板時是一個個後悔不迭。

王澤身著一身輕薄的單衣站在戰船最高處的甲板上,看著附近的江渚和兩岸杳然而去的風景,遙想著已經漸漸遠去的建康城久久無語。

下方的甲板上可以看到程雪瑩和朱青青兩人正拿著一張單子,一邊核對一邊商議著這次採購的錦緞香粉等等該如何分配,不時兩人笑鬧成一團。

這一次離開建康城之前,不僅僅她們兩人又採購了一批的貨物,送行時陳茜、韓子高、周文華、淳于鯤等人也贈送了一大批各式禮品,最後就連陳霸先也從皇宮內府中選了一批貢品贈送給了王澤。

當然,之前程雪瑩和朱青青存放在淳于鯤家的那一批貨物,也早已被搬到了船隻上,當時隨著王澤一道來南朝的那些商船目前還在南陳做生意做的不亦樂乎,估計最少還得近一個月才回離開,而且說是商船其實也都配備著兵甲武器,甚至還有‘床’弩,因此王澤並不擔心這些商船的安危。

“小郎君,如今南陳瞬息間便可平滅王琳,眼看便是崛起之像,而夷洲就在南陳身側,一旦南陳包藏禍心前去攻打,秦津救援稍遲便是大麻煩呀!你這般幫助南陳不怕以後與虎為鄰、養虎為患麼?”王澤身後忽然傳來一個聲音,不回頭光聽聲音就知道是蕭敬過來了。

如今的蕭敬對恢復蕭梁是徹底死了心,開始全心全意為王澤的基業所考慮,如今王澤要經略的夷洲距離南陳如此近,反而是王澤目前主要力量所在地的秦津距離夷洲更遠一些,一旦南陳對夷洲有不利之心,將會極大地威脅到夷洲。

抬頭看了一眼正在附近江面巡邏經過的南陳水師大艦,王澤回身對蕭敬笑了笑:“不怕的,蕭先生不必多慮,陳伯伯和臨川王都是聰明之人,他們懂得事情的取捨,知道該怎麼做的。”

蕭敬擔憂的看著王澤道:“在下也知道小郎君頗得陳霸先看重,而且小郎君與臨川王、韓子高以及諸位南朝將領關係匪淺,可是日後臨川王並不一定就能繼承南陳大統,要知道陳霸先的兒子陳昌還在宇文氏手中!

自古言道‘一朝天子一朝臣’一旦陳霸先駕去由那陳昌即位,哪怕是南朝諸位將領和小郎君關係好,恐怕也不能再幫小郎君了。”

王澤看了看一臉凝重的蕭敬不由得哈哈大笑了起來,只笑的蕭敬‘摸’不著頭腦,引得附近的水軍士兵紛紛探頭來看。

直到王澤停住了笑才對蕭敬說:“蕭先生,你也是蕭梁宗室出身,難道不知道‘自古天家無恩情’這句話嗎?

如今南陳上下都是跟著陳霸先、陳茜叔侄二人打下的江山,一旦陳霸先故去繼承大統的不是陳茜而是陳昌的話,我看哪怕是陳茜願意,他們麾下的那些軍將也決不會答應的。”

陳茜並不是一個完全依靠叔叔上位的二世祖,本身能力也是比較傑出,在南陳建立過程中貢獻了很大的一份力量。

無論是一開始掃平侯景餘部,滅王僧智、杜龕、張彪等王僧辯餘部,還是後來在陳霸先與蕭軌等人的戰鬥中,陳茜可以說貢獻的力量並不小,也深得以侯安都為首的南陳諸多將領的尊敬。

而陳昌之前在江陵跟隨梁元帝時期,因為‘容貌偉麗,神情秀朗,雅‘性’聰辯,明習政事’身邊也是有一大批人才投奔。在被北周擄去的這些年裡,因為牽制陳霸先的需要,宇文氏對陳昌等人也是禮遇非常,故此仍然有大批人士一直跟隨。

一旦陳昌即位,那麼陳昌必然會排斥以前親近陳茜的南陳舊臣,而大力提拔自己以前的老部下,這樣的局面是侯安都等南陳故將不願意看到的。

之前當過梁元帝信臣的蕭敬當然也明白這個道理,他想了想慚然道:“看來是我多慮了!”

不管怎麼說蕭敬都是為了自己基業的安危所考慮的,對於這種態度還是要好好表揚的。

王澤拉著蕭敬的手安慰道:“先生說哪裡話來?先生是為我等基業之安危才會有這般思慮,而且方才先生所言並不差,對南陳還是要有一些提防的,但只要南陳還要面對北朝壓力,那麼無論是誰當皇帝都必然會‘交’好與我等。

而且南陳都城建康緊鄰大江,東去二百餘里便是大海,只要南陳‘欲’不利於我,我只需遣一支水軍溯流而上直‘插’建康,建康城對我等而言唾手可得,到時南陳自然會屈服於我。

再說了,哪怕南陳雄起擊敗了北朝光復了中原,可是更北處的大漠、草原上不知道還有多少的蠻夷部落,牽制處處皆在啊!”

聽到王澤的這一系列佈局,蕭敬讚歎道:“小郎君果然深謀遠慮,如此便不怕南陳不利於我等了,不過哪怕南陳有一天達到這一番局面,那也是一二十年以後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