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命大叔放下竹竿和藍子,又換了個舒服的坐姿,這才緩緩道:“很久很久以前,也不知是多久,反正當時還沒有道天教,甚至連道天教背後的道天觀都還沒有。

有一個小山村,不知道在哪裡,也不知道叫什麼名字,只知道村前是河,村後是山。

村裡有一個樵夫,他天天上山砍柴,賣了柴就到小鎮裡喝酒。

這人喝醉了就到處睡覺,睡醒了又繼續砍柴。

有時候累了,他就索性睡在山上,松根作枕,月亮作被,無比逍遙。

他的柴禾很好,但他從來不抬價,別人賣多少他也只賣多少,他從不存錢,只求有酒。

除了酒,他也喜歡看別人下棋,在鎮裡看,在山上也看。一看棋他就忘了砍柴,忘了吃飯,甚至忘了喝酒。

其實看一兩天倒也沒事,少喝兩頓酒也不會死人。

但如果一看就看了無數年,連柴刀的木柄都自行腐爛了,那這個樵夫就不是一個好樵夫,這盤棋也不是一盤普通的棋。

下棋的是一個癩頭和尚和一個跛腳道人。下棋的地方是一個石崖之上,一株老樹之下。

白袈裟的和尚持黑子,灰布袍的道人反而持白子。兩人你來我往,看得樵夫漸漸入迷。

他乾脆搬了個石頭坐在棋盤邊,將柴刀放在了棋盤上。

這盤棋好生複雜,樵夫看得頭昏眼花。

也不知過了多久,棋還沒有下完,樵夫卻發現兩人各少了一子。癩頭和尚和跛腳道人對他微微一笑,各自離去。

樵夫不明所以,卻也無棋可看,只好拿起柴刀準備去砍柴。

然而,觸手之處卻哪裡還有柴刀,柏木做成的刀柄早已腐爛成一堆粉末,生鐵打製的刀身也已鏽爛不堪。

棋盤之上還留下了一張似布非布似紙非紙的字條,上書:觀棋柯爛,伐木丁丁,雲邊谷口徐行。賣薪沽酒,狂笑自陶情。蒼徑秋高,對月枕松根,一覺天明。認舊林,登崖過嶺,持斧斷枯藤。收來成一擔,行歌市上,易米三升。更無些子爭競,時價平平。不會機謀巧算,沒榮辱,恬淡延生。相逢處,非佛即道,靜坐對弈。宇過宙遷,佛道化神,留此一指叩問蒼天。

樵夫不識字,想下山去找小鎮裡的說書先生幫忙譯解,卻發現自己所在的山峰已高聳入雲,形如巨指,峰頂為陡峭的石崖,崖上一株無名老樹。

樵夫好不容易下得山峰,峰下早已大變。他找了好幾日,終於找到一個識字之人。

經那人釋解,樵夫方知山上才一日,人間已百年。

原來那癩頭和尚和跛腳道人並非常人,乃即將化神的佛與道。

他們所下的那盤棋也並非常局,乃天地大局,樵夫便是此局的唯一見證者。

兩人下了數百年也未找到解局之法。經樵夫提醒,方知此局兩方各差一子,難怪無解。二人商議片刻,決定在此留下一指,以指叩問蒼天,等待黑白雙子的到來。

後來,癩頭和尚和跛腳道人分別開闢了自己的道場,名古元寺和道天觀。

再後來,樵夫也娶妻生子,留下了何氏一脈,香火不熄。

轉眼又過了無數年。有一天,一個黑衫少年爬上了那座形如指頭的山峰,一個白衣少年則走進了水中的亭子。

仁者樂山,智者樂水,山高水長,黑白相映,千古之局終得重啟。

於是才有了老樹開花,天降巨手,天地大變。

一切自有天命,一切也自有福報。”

才聽了一半,何為便已明白這個算命大叔說的是自己。聽到最後幾句,他再也忍不住,糾住算命大叔的衣領,嘶聲道:“你到底是誰?是不是你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