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水叫住了他,忘川懸著的心才落下,巫少廷走遠後看著忘川與秋水並肩而行,落寞離開。上巳節的人間男男女女,互訴衷情,河邊的茶樓中更是擺起了流水席面,本在一旁等待他的隨從看著巫少廷走了上來,直接迎了上去。

“少主,回去嗎?”

巫少廷擺了擺手,往一旁走去,此刻彎月伴著流雲,人間煙火一片,他看著自己愛慕了千年的心上人與別人一同離去,心中的苦悶正愁何處宣洩。隨從們識趣的沒有跟上前,巫少廷隨意走進了一間酒館,屋內人聲鼎沸,籌光交錯好不快活。

“小二,來一壺烈酒。”

小二一看這位爺單獨一人來此,神情落寞,眼珠子一轉就上了一壺酒香濃烈的佳釀,小二本倒酒邊說:“這位爺,今日我們這店裡還有彈曲的姑娘,要不要給爺來一首曲助助興?就當這人海茫茫中的一曲知音了。”

巫少廷沒有理會他的話,那小二也不再多說,兀自退了下去,一杯接著一杯下肚,巫少廷的酒量欠佳,開始有些迷糊,他停頓了一下。只聽此刻屋內穿來了軟糯縹緲的歌聲和著琴音。

一位蒙著面紗的女子正坐在這酒館的中央,彈奏著琵琶,頭上的步搖隨著細細擺動著,在這燭光下,芙蓉花鑲紅瑪瑙顯得異常溫婉。那女子聲音柔媚,膚白如雪,眼帶秋波,只一雙杏眼含情慾說,是一出現就勾走了男人的心神。

巫少廷也順著歌聲前去看著,正好與那女子對上了眼。

“秋水。”

他的嘴中唸唸有詞,又因為喝了酒的緣故,總覺得那個手執琵琶,唱著輕舟晚月的女子,與秋水很是相似,巫少廷在一旁靜靜看著。這酒館中突然衝進來幾名壯漢,對著這名女子就開始調戲起來。

“芸娘,欠老子的錢什麼時候還?”

本還在彈奏樂曲的女子看到這幾名壯漢朝著自己走來,嚇得去到了一邊,酒館中剛還在她的曼妙歌聲裡沉醉的眾人,見有人上前挑事,又全當沒事人一般,低下頭來喝著各自的杯中酒,全然不顧一名女子被欺辱。

那幾名壯漢,伸手將那名叫芸孃的女子拖拽到酒館外,芸娘回過頭來看了巫少廷一眼,眼帶淚花,巫少廷直接攔住了那幾名壯漢的去路,擋在他們的跟前。

“放開她。”

“你是何人?這人欠了我們的錢,今日不還我便將她變賣為娼妓,換些銀子來使使。”

“欠多少?”

“一百兩!”

那帶頭的壯漢伸出了一根手指頭,氣勢囂張,滿嘴的酒肉臭燻得巫少廷不住的連連後退兩步,芸娘此刻眼含清淚,被兩名粗手粗腳的男人架著,巫少廷拿出一張一百兩的銀票丟到那人面前。

“滾!”

那壯漢得了錢財,自然樂得高興,拿著就走,芸娘被他們丟棄在一旁,只見她懷抱著琵琶楚楚可憐呆立在一旁,巫少廷本遇就此離去,心中那顆憐香惜玉的心又開始氾濫。看著那幾名遠去的壯漢,再看著芸孃的手臂被他們抓紅,芸娘此時也正看著她。

那一雙眼,太像秋水了。

巫少廷趁著酒勁,將那名帶頭的壯漢抓住,從高空落下,直接扔到了一旁的柱子上,另外幾名附和在旁的男子見狀,紛紛四散奔逃,巫少廷哪裡肯就此罷手,將他們全部捉到一起,朝著他們的臉,怒扇了好幾個耳光。

巫少廷的貼身隨從看著自家的少主今日喝了酒有些控制不住,怕魔氣侵體,在人間惹了麻煩可就不好辦了,趕緊上前將他拉開,這時那幾個鼻青臉腫的壯漢手腳並用連忙走開。

巫少廷被隨從攙著往回走,經過芸娘身邊時,巫少廷停了下來,仔細看了看芸孃的臉。

“叫什麼?”

“宋芸娘。”

巫少廷一個眼神,那隨從立刻明白了,將那芸娘一併帶了走。

秋水夜裡翻來覆去睡不著,今日遇到巫少廷,便知自己的蹤跡已然被知曉,妖界和冥界,甚至魔界都會接踵而至。如今法力漸散,蜃樓還有上千公里,她的火種也是忽明忽暗,血肉時常疼痛,恐怕不回冥界一趟是不行了。

出走冥界之前,慕禾拿給她的烈火冥丹,她拿在手中端詳了許久,這顆仙藥果真有這樣神奇嗎?若是哪日真的撐不住了恐怕也只能靠這一枚丹藥來續命了。

忘川獨自一人在房中也在運氣療傷,修為被抽去了萬年,他並未多說一言,每每夜中獨自一人時,他便要耗費仙力來提升修為,這一路艱險重重,若自己的修為不再鞏固好,來日有危險時,別說保護秋水,恐怕連自己的命都難以保住。

忘川每每運氣時,都察覺到了自己身體中的異樣,尤其是被天帝剝去了修為之後,心脈處總感覺彷彿有何東西阻擋,他的身體彷彿被另一人牽引住,體內的真氣並不聽他的調動,而是在體內肆意竄性,總是使他心力交瘁。他不知是何緣故,也不敢輕易動用元神與體內那一股莫名的真氣做對抗,那股真氣的力量太強大了,並不是如今他的修為和法力就能控制住的。

青司也感覺到了自己另一顆心臟的跳動。

在孤寂嶺的每一日都漫長荒蕪,他不敢過多走動,只能趁著天兵不注意或者鬆散之時才能打坐,只是如今他的元神幾乎被毀,昴日星官當日替他保留的那一絲元神如今與他同生共死,他的修為沒有了,不過他卻時常能感受到另一顆強勁心臟的跳動,與自己如今平緩的律動不同。

孤寂嶺漫漫數年,不知何日才能看到另一個自己,也不知何日才能看到藍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