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瞎師父明爺也不知道為啥、只是固執的在堂屋那張竹椅上躺著睡覺。

呂不煩不知道他是不是害怕東邊那間原來掛著人臉皮的臥室鬧鬼、讓他去西屋他又不去,再問就罵人……

好在這竹樓裡不知道怎麼回事沒有蟲蟊老鼠、幾床舊被子什麼的還算完整,呂不凡也不嫌髒、拍打幹淨灰塵就躺下睡覺……

十二歲的年紀、帶著一個半瞎的老頭子走了幾百裡的山路可是把他累壞了。

火塘裡面的火苗漸漸熄滅、變成了炭火又慢慢的變成了微微閃爍的灰燼。

午夜了、半瞎師父突然張開了灰色的眼睛,一動不動的望著門口的位置。

門口那裡不知道什麼時候蹲著一個人。

一個身材雄壯敦實的中年漢子蹲在門口、手裡捏著一隻黑黢黢的菸袋……

漢子一臉刀削一般的皺紋,月色下正皺著眉吸著菸袋。一股股辛辣的煙氣瀰漫開來……“你咋回來了?回來幹啥?”

“沒臉沒皮是什麼時候走的?”

“三個月前打雷頭兩天……突然就走了,村口的大黑頭都沒抬……就那麼讓他走了。你為啥要回來?”

“哼、指望它幹啥?跟它有啥關係?”

“也是、我這幾天往北走了走,看看沒臉沒皮是不是還能回來……結果啥蹤跡也沒有,看來是真去送死了……死了也好,這麼不生不死的夾在這裡也沒意思。不是、你到底為啥回來?”

半瞎師父明爺眨巴眨巴眼睛、哼了一聲說道:“沒看見我都快瞎了嗎?不回來難道死在外面?”

漢子撇了撇嘴:“好像你回來就不用死了一樣!都走了二十多年了……又回來,真是沒勁。兩界山是人呆的地方嗎?……你身上的誅心咒解開了?”

“沒有……”明爺灰濛濛的眼底閃過一絲惆悵和哀傷。

“那完了、沒臉沒皮的死定了,就算能殺進仙居他也沒機會毀了咒符、估計連他尉家那把無塵劍也得白白拼掉了!怪可惜的……那你的眼睛還能恢復嗎?”

“沒可能了、誅心咒的損傷天下無藥可解……三個月前我堵在胡齊鎮想攔下他、結果沒臉沒皮卻特意路過我待著的鎮子,還給我留了句話,但沒過去見我。我當時就知道、他是真的不想活了……可我已經攔不住他了。”

“唉、死了死了一了百了,死就死了吧!”

明爺抬了抬手指、指著遠處的幾座草房竹樓問道:“這些都是沒臉沒皮這幾年收下的人?怎麼什麼人都有?大黑就沒吃幾個?”

“吃了得有上百了……剩下的這些沒臉沒皮看著不忍心、就都救活了!這兩天我不在村裡、又逃了七八戶……現在加上啞巴還有老骷髏和於婆子、就剩下不到十個了!有兩個不安分的後生、這幾天怕是就得去進山了……不聽勸啊!”

薄淡的一縷縷白霧慢慢的從兩界村後山的密林裡面飄蕩出來、月色下顯得恬淡輕靈,只是靜靜地流淌。

漸漸地、白霧愈發的濃厚,四野裡喧鬧的蟲鳴聲瞬間就靜謐下來!撲稜稜的飛鳥從林中飛起、沉默的飛向遠方,還有許多的小獸野物穿梭在林下地上、迅速地往沒有白霧的地方奔逃。

村口、大黑狗依舊臥在那塊大石頭旁邊,白霧瀰漫過來……大黑狗也只是側了側腦袋,繼續枕著爪子睡覺。

老骷髏罵罵咧咧的從大石頭上爬了下來,之後居然搖搖晃晃的擠進那間狹小的土地廟裡去了!

小小的土地廟裡面除了那尊神像也就將將的能擠進一個人蜷曲著躺在神像旁邊,幸虧老骷髏足夠瘦……要不然還真進不來。

白霧輕飄飄的流淌到村口、漸漸地湮沒了睡覺的大黑狗,然後……居然在土地廟前面一丈遠的位置上,打著旋變得渾濁詭異起來!再未前進一步!

白霧裡面的大黑狗恍若未覺,似乎還舒服的呼吸起這詭異的、讓山中生靈遠避的白霧!

而白霧卻在村口的土地廟前面止步、然後變得散亂!慢慢的淡化、最後詭異的消失了……

白霧流淌過的山林裡一片死寂,似乎白霧範圍內所有能發出聲音的活物全部消失了一般!

除了村口的那隻大黑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