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時分,天色原本黑得不算早。但是因為一整天都是陰沉沉的冷雨天,所以早點晚點已經沒什麼區別了。

未央宮,原本忙著擺桌椅瓜果的宮人們突然接到了一個新的命令:在半山湖上佈置場地。

具體是什麼場地大家都不知道,只好茫然地戴著竹笠在半山湖上忙得團團轉。

岸邊站了不少看熱鬧的人,大部分人都不知道皇上這又是搞的哪一齣,其中敏感些的,已經派人到處去打聽皇上今天見了什麼人,說了什麼話了。

半山湖東畔,一塊樹林前的空地上。

兩個人筆直地站著,目光跟隨著湖上的宮人們,前面的那人手裡還拿著一張浸過酥油的紙。

兩人都是一身飛魚服,只不過前面那人身上的衣裳的顏色要稍微深一些,袖口的花紋也更復雜。

一看就是身份比較高貴的那個。

站在後面的那人一手提著燈,一手撐著傘,滿臉都是不解。

“大人,你說陛下特意搞這一出是要做什麼?就為了對付邵陽郡主?”

錢度模樣周正,身量頎長,長髮在腦後高高梳起了一個馬尾。這個有些女氣的髮型放在他身上,不知道為什麼就是顯得十分融洽。

他“呸”了一聲。

“讓你做事就做事,說那麼多廢話,俸祿會漲嗎?”

“……不能。”

錢度的眼睛在手中的圖紙和湖上來回看了幾轉,確認基本沒問題後,這才緩緩道。

“我看多半和北水現在手裡的那件事有關,就是不知道邵陽郡主是怎麼牽扯進去的。嘖嘖,欺負一個姑娘家家,咱們緋清也是越活越回去了。”

“欺負?”

“這個平臺是按照我們的設計搭建的。”

錢度把圖紙收了起來,用下巴點了點被雨敲打得皺皺巴巴的湖面。

“陛下又讓我們派人上去,先天便佔了地形優勢,而且聽說那位邵陽郡主身上還有傷,這不是明擺著的欺負人嗎?”

身後的小弟不敢說話。

這種話他們應該是不能說的吧?

不過錢度也只感慨了這麼一瞬,管它什麼公不公平,完成任務才是最重要的。

他拍了拍身後小弟的肩膀。

“去,叫一下唐子,到時候讓他換身衣服上去。務必拿下頭籌。”

“唐子,至於嗎?”

錢度不耐煩地“嘖”了一聲,身後的小弟頓時不敢說話了,將手中的傘和燈都遞給錢度,隨後立馬轉身衝進了雨裡,傳信去了。

等到他離開,錢度才悠悠地說道。

“至於不至於的,又不是我們說了算,是上頭那位。”

“嘩嘩——”

上官璃伸手捧了一把湖水給自己洗了洗手。

她沒有回幽菊堂,而是直接來了未央宮。皇上金口玉言一開,底下的人效率高得嚇人。

從她在皇上面前提起這件事,到現在不過兩三個時辰,半山湖上就已經從無到有多出了一方彎彎曲曲的“擂臺”。

因為雨太大,再加上湖面上有霧,所以她看不清具體的構造。

但是光看輪廓就能感覺得出來肯定不是簡單的觀光式“九曲迴廊”,能在這麼短的時間裡搭建出這樣的場地,至少圖紙不能是新畫出來的。

上官璃眯了眯眼睛。

睫毛上掛了一滴雨水,眨眼間從眼角滾落下去,看起來好像她哭了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