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眺天空,斜陽低掛,昏黃的光暈輕輕匍匐在纖細的雲朵之上,逶迤的山脈一眼望不到邊,山頂上一群漆黑的烏鴉跟這美麗的晚霞格格不入,它們成群結隊圍繞著呈螺旋形狀不斷徘徊,時不時發出萋萋的哀鳴聲,時而尖叫,時而低語。彷彿在訴說著末日的悼語,抑或是飢腸轆轆的肚子警示它需要飽餐一頓的前奏曲。

不知不覺,已經臨近黃昏。已經沒有人去欣賞這驕陽大地,這一切的平靜和諧都被烏鴉的叫聲所打破,連日常活躍的畫眉也不敢搔首弄姿。空氣中瀰漫著一陣肅殺的氣息,稍作聲響都會在這裡引人注目。咧咧寒風拂過高聳的樹林,吹落無數的樹葉隨風飄蕩。

在一座滿是歲月痕跡的岩石山峰上,一條曲折的羊腸小道行走著成群結隊的人,他們井然有序的排隊前進,有些幾個大漢挑著剛捆綁起來的牛羊,有些肩挑著滿滿一籮筐的物品,還有些手拉著手踱步前進。大人與小孩身上都穿麻戴孝,從天空俯瞰的話就像一條白色的飄帶在這綠色的海洋循循挪動,顯得那麼刺眼。

為首的是一名身穿祭祀袍的老者,他的後邊跟著一位年輕力壯的青年漢子,而在青年漢子後面的是兩位瘦小的孩童,一個孩童手中拿著一個木質的盒子,上面用白布包裹,一個稍微高點的則是手持招魂幡,他緊緊的握住,生怕被風一吹掉落在地。人群中個個臉色都佈滿嚴肅之態,默默地跟隨大隊伍,沒有一個人交頭接耳,彷彿有一種奇怪的默契。

“到了”一聲嘶啞低沉的話語打破了這獨有的沉默,隨著他的柺杖用力的杵地,大隊伍便聽話地停下了腳步。

說話的人便是風嵐村的大祭司,此時他們正準備為老杆頭舉行送葬儀式,而排在後面的隊伍是風嵐村的族人們,兩個孩童則是小嵐兒和土娃。

眾人前面是宗祠的山洞入口,洞口上面赫然寫著四個蒼勁有力的大字:風族宗祠。儘管上面已經佈滿了青苔,但是那股磅礴莊嚴的氣息讓人頓時心血湧動,隱約透露出神聖的威壓讓所有人不寒而慄。

大夥聽到大祭司的號令之後紛紛把身上的東西陸續搬到裡面,還有8個大漢抬著一個厚重的棺材也進入洞內。經過村人們緊鑼密鼓一天的籌備,已經準備好殤葬需要的物品。

安排好陳設的土老爹,呼喚族人圍成一個巨大的圓圈,只要時辰一到儀式便可開始。

小嵐兒則被安排在最靠近祭祀臺的位置,他的右邊站著年邁的大祭司。祭祀臺朝向眾人兩面陳列著許多已經掛滿蜘蛛網的牌位,有些已經褪去了顏色,露出了木頭的紋理,有些卻是嶄新的還掛著未乾的紅漆。這些牌位呈現梯形高低擺放,年代久遠的牌位在石臺的最上方,上面都寫著姓氏和卒辰。

位於洞內最中央的位置赫然屹立著一座百米高的石像,猶如鬼斧神工般的傑作。石像是一名男子的模樣,威風凜凜,眼神犀利。他身穿鎧甲,腳踏祥雲,手持長槍,肩系披風,目光直視洞口的方向。神似一名久經沙場的威武大將軍,睥睨天下。在他身上能看到不可一世的英雄氣概,和“壯志飢餐胡虜肉,笑談渴飲匈奴血”天下捨我其誰的不羈風範。

“這就是風嵐神嗎,好霸氣呀!”人群中一名年紀比較小的孩童崇拜的說道,像他這種年紀比較小的孩子是很少來到宗祠的,只有到了一定的年紀才能進去朝拜,而他今年剛懂人事。

“別說話,安靜點”一旁跪坐在蒲團上的青年婦女厲聲喝道,她緊鎖的眉頭透露出不安之色。意識到此次喪葬儀式跟以往的全然不同,肯定有大事發生,連久未出門的大祭司都驚動了,放在平時除非有非常重要的節日他才會出來主持,一般情況下都是族裡下面其他人一手操辦。

被母親厲聲訓斥的小孩悻悻然閉了閉嘴,臉上寫滿委屈的表情,對於母親的苛責顯得莫名其妙,心中暗道“有啥了不起的,不就是一尊雕像嘛,至於發那麼大脾氣麼,我不說話便是”

“孩子,你還小,等你長大了就懂了,風嵐神可是我們的保護神,任何人都不能褻瀆”察覺到兒子的異樣,青年婦女連忙解釋道。

跪在旁邊的青年男子也順勢摸了摸他的頭,接話說道:“孩子,風嵐神以前可威風呢,我聽以前的老一輩說過,他可是一位叱吒風雲的神,所有人都對他無比的頂禮膜拜佩服至極,有他在任何的妖魔鬼怪邪祟魍魎都不敢來侵擾我們,想當年他一人單槍匹馬鏖戰十位嵐聖絲毫不落下風,我們風嵐村能延續香火至今,可是多虧了他的庇佑和福澤。”

“哇!原來他這麼厲害,那我長大也要做嵐聖,對了,爹爹,嵐聖是什麼?”小孩鼓巴腦反問道。

“你這小娃”青年男子頓時忍俊不禁,下意識摸了摸頭“嗯,嵐聖是御嵐師目前最高的境界,具體怎麼樣我也沒見過,這得問問大祭司,他應該知道”

“反正是很厲害的人就對了,你還想成嵐聖呢,你爹爹我打了一輩子鐵,也沒覺醒嵐力,你以後乖乖跟我打鐵就是,別想那麼多了”

小孩氣鼓鼓的腮幫不服道:“哼!瞧不起誰呢,我才不要打鐵,明天我就問大祭司爺爺怎麼成為嵐聖。”他若大無邪的眼珠閃過一抹毅然。

“好好好,爹爹期望有那麼一天,那我也能沾沾福氣”青年男子下意識鼓勵道。

宗祠內,眾人翹首以盼,也不再說話。目光凝視著祭祀臺前,只見大祭司緊閉著眼睛,神情凜然,周圍的燈光照射在他的身上顯得格外高大,焚香繚繞,拖長的身影增加了許多的神秘感。

“時辰到”大祭司微啞的喉嚨低沉說道,眼睛突然睜開,冒出精光。

“啟!”大祭司雙手合十,然後變換著不同的手勢,頃刻間,祭祀臺上的燈火點亮,旁邊矗立的招魂幡聲聲作響。此時,大祭司做的是招魂的儀式,需要輔助特製的招魂幡和引魄鈴。話說人的精神有三魂七魄,其魂有三,一為天魂,二為地魂,三為命魂。其魄有七,一魄天衝,二魄靈慧,三魄為氣,四魄為力,五魄中樞,六魄為精,七魄為英。當人死了之後其魂魄會遊離失所於天地之間,故而有客死他鄉或意外死亡者的亡魂,就必須舉行招魂儀式,引領亡魂迴歸故里,以免流落在外,成為孤魂野鬼。

大祭司口中喃喃低頌,向前走了幾步,拿起捆綁在臺上的公雞,手化利刃,精光一閃,手起刀落,公雞脖子赫然出現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雞血噴薄而出,流在一個陶製的碗裡。轉而他拿起骷髏柺杖在空中揮舞幾下,整個身體也跟著搖擺,圍繞著老杆頭的棺材跳了起來。

“歸來吧!歸來吧!老杆頭,回家了!”

旁邊的小嵐兒眼睛睜睜的看著,心中已經震駭不已,他還是第一次看到大祭司舉行招魂儀式,充滿了詭異的感覺。他也希望爺爺能魂歸故里,不想他死後魂魄還在外面顛沛流離。畢竟爺爺是因為在外面丟了性命。回到家中也僅僅是吊著一口氣。

“拿著。”土老爹將一面招魂幡送過小嵐兒的手中,此時需要他去配合大祭司的儀式。招魂幡,顧名思義是招魂所用,只有至親的人才會有效果,雖然魂魄在外已經沒了多少人性,但是也會因為親人的呼喚聞聲而來。

小嵐兒不忘之前大祭司的交代,舉起手中的招魂幡用力的揮舞著,他希望爺爺能感受到他的不捨和思念。

隨著招魂儀式的進行,跪伏在周圍的族人們雙手向前不斷的叩拜,口中念道統一的話語,是風嵐族獨有的密曲。幾個健壯的青年也有節奏地敲打鼓瑟,整個宗祠頃刻間融入在一片特殊的氛圍之下。

忽然,不知名的寒風疾過,讓人後背發涼,甚是將祭祀臺上的蠟燭吹倒,哐當幾聲,周圍有些牌位也掉落在地。

“噗嗤一聲”大祭司身體巨顫,口中鮮血噴湧而出,濺落在老杆頭的棺材周圍,他手中的柺杖也斷成兩節,他頓時神色凝固,臉色慘白,身體一個踉蹌跌坐在地,睜大著眼睛望著洞口處,驚訝不已。周圍的族人也大驚失色,尖叫聲,恐懼聲,哭鬧聲不暇於耳。

看到大祭司今日接二連三的口吐鮮血,膽大的土老爹急忙上前探去,用手扶著大祭司,連忙問到:“大祭司,怎麼了,沒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