瑾瑄在那日晚宴上的表現實在過於出眾,瑜白半路就將她扣下並送去教習嬤嬤那兒回爐重造。

正好其他人無心顧暇錦歌,她倒也樂得清靜,實在是索然無味了,便一個人出宮去散散心。

錦歌來到平日裡和瑾瑄最愛去的茶樓裡聽書。說書先生今日倒未像往常一樣講著當下人們愛看的書籍,他反倒是講著混世大魔王郡主慕錦歌的“英勇事件”,殊不知魔王本尊就坐在臺下,正嗑著瓜子。

“……說時遲那時快,只見那郡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就將沾滿鳥味兒的鳥窩扣在了蘇大將軍頭上……”

“噗!咳咳咳……”

八字鬍微卷著向上翹的說書先生正說著精彩之處,錦歌一口茶水噴了出來,她因嗆了一口茶水而不住得咳嗽。

眾人紛紛看向她,說書先生不滿地拿醒木拍了拍桌子,他低著下巴抬著額頭,綠豆般的眼睛發出晦澀的光芒,他的嗓音還拔高了幾度:“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狀元,還請姑娘尊重我。”

錦歌咳了幾聲緩過氣來,她笑了笑道:“我沒有低看您的意思,說書博人一樂固然是好的,可您不應當歪曲事實。”

說書先生“嗤”了一聲,然後又尖聲道:“那郡主的名頭在京城可響亮著呢,你說是也不是?”說書先生將腦袋往前湊到前排的圍觀群眾面前,然後又晃到另一個客人那兒去,等客人都肯定地回答說“是”後,他左右擺了擺腦子,得意地道:“您瞧瞧,我可沒有歪曲事實,這等子事情必定是那郡主幹出來的。”

錦歌喝了一口茶,右手指尖點了點桌子,然後笑著道:“想來先生肚子裡有隻青蛙。”

錦歌的話語本就讓說書先生下不來臺,又一白衣公子輕笑了幾聲,場面就更尷尬了。

因此,錦歌很自然地被丟了出來。

還被坑了所有的隨身銀兩。

錦歌慢慢站起身子,她揉了揉摔到的腰。然後漫無目的地在大街上走著,她正思考著該往何處。“仔細著!這可是賢王爺親手釀的酒!”旁邊兩人的談話引起了她的注意。

當年顧瑜白與諾葉嫂嫂便是緣起於他親手釀的酒。也不知那酒到底有多好喝,她慕錦歌還從來沒有嘗過呢。她每次找顧瑜白要酒喝,顧瑜白都搪塞她。現下剛好遇上顧瑜白的“手藝”,只可惜她沒了銀子。

於是,慕錦歌打定主意要去偷酒。

她走上前去,裝模作樣地道:“我是賢王爺府上的婢女,王爺派我來通知你們兩個,他在北城口等著你們!”兩人面面相覷,不知自己這樣低身份的人到底做了什麼事情,引得賢王爺專門找他們談話。錦歌見兩人遲遲未動,她又道:“王爺找你們自然是有要緊事,你們好大的面子敢讓王爺等著你們!”

一聽這話,兩人匆忙往北城口去。錦歌拿了二兩罈子的酒,卻見胖掌櫃帶著那兩人走過來,她心道不好,趕緊跑路。

“站住!”

這倆夥計也是夠執著的,窮追不捨地追了錦歌三條街,她鑽進衚衕裡左右穿梭,才把他們甩掉。

然而,她迷路了。

慕錦歌像無頭蒼蠅一樣無奈地走在小衚衕裡,走至一處聽聞有人的交談聲。她有些奇怪,這樣偏僻寂靜的小衚衕裡,不知在交談著什麼秘密。人聲戛然而止,她心裡一驚,難道被發現了?

忽然,她被一力道拉過,又被捂住了嘴巴。錦歌定眼一看,竟是先前茶樓裡那白衣公子。

“別出聲,我帶你離開。”

白衣公子在她耳邊輕聲道,錦歌點了點頭,白衣公子便將她一把抱起,足尖點地使了輕功飛上房頂,借力後又飛了起來。

過了一會兒,他穩穩落地,小心將錦歌放下。等錦歌站穩後,白衣公子朝錦歌作了一揖:“抱歉,在下無意冒犯姑娘。”

錦歌擺了擺手道:“無礙,倒是小女子還未謝過公子,”錦歌將手上的酒罈遞給白衣公子道:“這是賢王爺親手釀的玉瓊漿,得來不易,便給公子當作謝禮了,可好?”

白衣公子笑納。

“在下奕辰,還未請教姑娘芳名?”

奕辰是個翩翩公子,生得秀美,情性又謙和,當真稱得上是“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要說形貌第一的凌子蘇是那種冷豔的,而奕辰便是陰媚柔和的;與同愛穿白衣的高貴賢王爺相比,奕辰更多了份隨和。

“小女子名叫金小帛。”

奕辰拆開酒裝喝了一口,他見錦歌一直盯著自己手裡的酒罈,便溫笑著遞過去:“若是姑娘不嫌棄在下。”錦歌欣喜地接過,毫不介意地喝了一口,笑容瞬間凝固,但她還是嚥下了這口酒,臉上的表情越發僵硬,她回味了半天,才緩緩地道:“這酒的味道竟是如此苦澀的。”

“那以金姑娘所見,這玉瓊漿該是什麼味道?”

“聽聞,當初賢王爺微服出訪江南,因釀得一手好酒,與當今的賢王妃成了一段佳話。緣起的玉瓊漿……我琢磨著,怎麼著都該是香甜可口的吧。”

奕辰笑而不語。

他拿過酒罈,續喝了幾口後,問道:“喝酒,非要喝味道麼?”

錦歌似懂非懂地望著奕辰,她伸手要了酒罈又抿了一口,思索了半天,搖了搖頭道:“我還是不懂。”

奕辰輕輕笑了一聲,然後道:“在下倒是希望金姑娘,永遠都不懂,”他抬頭望了望天空:

“天色漸晚,姑娘該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