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陽在人牆縫裡來回穿梭了兩圈,就焦躁不安的放棄了尋找,有利的位置早就被佔盡,滿眼都是皮帶和鞋跟,他就連操場都未瞅見分毫。

家長們看似毫無章法的站位實則暗藏玄機,腳下方寸之地是與孩子長年累月的默契,只要大手還沒牽上小手,就算來頭牛都別想把他們頂走。

路易是不是早就回家了,也許不止這一個出口,這些念頭在景陽的腦海中閃過,但也只是閃過。他揣著滿肚子悶氣回到車裡,此刻耳旁還能想起之前的嗤笑,再假設明日測試組能破除質疑賺回榮耀,那笑聲就變得更加難以趕跑。

今天本是場伸張正義的劇本,他會在制服的護佑下從天而降,嚇得小惡棍們哭爹喊娘,也順便享受路易崇拜的目光。

但直到夕陽的橙色後勁不足,也未見有人拉開幕布,本就心氣不順的景陽駛上歸途,此刻只想回去睡個迷迷糊糊。

不過前輪剛轉了半圈,緊接著就是猛地一腳剎車。

四個沒頭沒腦的學生竄過了馬路,一個逃三個追,逼停了一堆無辜的司機。

不過景陽無暇像其他人那樣降下車窗揮拳聲討,因為雖然只是一個瞬間,但他敢確定最前面被追的孩子正是路易。

所幸雙腿在四輪的面前畢竟弱小,雖然起步時差點跟丟,但在下一個街角的盡頭,景陽終於堵住了這群孩子。

路易顯然還記得這個在新配節慶典上幫過他的面孔,他握緊了手上的魔方,很鬼精的順勢躲在了守護者的身後。

“你們幾個,離他遠點!”景陽衝著後面的熊孩子大喊著。

“憑什麼?你是幹嘛的?”但為首那個穿著藍黑運動服的男孩還挺硬氣。

“你認識這個標誌吧。”景陽指了指制服上的三角傘標誌,“如果你們再欺負他,就做好進去蹲兩天的準備,要是一次不夠,那就多抓幾次。”

另外一個鞋子上有簽名的男孩明顯害怕了,盯著同伴卻腳蹭地面偷偷後溜,內心正在友情和逃跑之間來回抉擇。

“你少嚇唬我,你們就是裝備先進些,抓人是要有理由的!”

但運動服的回應超過了景陽的預期,他剛剛建立起來的威嚴變得岌岌可危。

“但以調查的名字把你帶走,總沒問題。”

“這麼護著他?你是小啞巴什麼人?又一個愛告狀的哥哥,還是請來的演員?”

三個男孩放肆的笑著,景陽卻愈發惱怒,他沒料到會被劇本里的反派當街調侃一頓,而運動服也沒有繼續搭理他,往前走了兩步,就要從路易的手裡搶走魔方。

景陽被這種無視徹底剝奪了理智,一把抓住小混蛋的胳膊。

“我說話你沒聽懂嗎?!再動他試試看!”

其餘兩個男孩都沉默寡言不敢造次,但是運動服依然不屈不撓的像塊金屬。

“把手放開!”

“我告訴你,我今天心情很不好,你現在給他道歉,然後就滾蛋!”

“呸!做夢去吧!你這欺軟怕硬的白痴!”

運動服掙脫不開,氣急敗壞的踢在了景陽的小腿上。

顏面完全淪為了街角的廢棄品,景陽的腦海裡一陣轟鳴,使出全力拽了一把,那男孩沒有站穩,直愣愣的撞在了旁邊的牆上。

“滴答!”

等再爬起來時,冰冷的地面上已經殷紅一片,他跪在那裡捂著鼻子,但是血漿依然止不住的在手背上匯成長河。

“來人啊!安平署打人了!”其餘兩個男孩趕忙湊了過來,從口袋裡掏出了揉成一團還貌似用過的紙巾,漫無目標的大聲叫嚷著尋求幫助。

路易也被嚇壞了,剛才他還抓著景陽的制服不放,現在已經喘著粗氣退到了身後的消防栓旁。

但沒有人湊過來打報不平,呼喊聲只討要到了幾縷關注的目光,那些在身材上並不吃虧的男男女女,放慢腳步望了望這邊,就又回到了自己的生活軌跡裡。為了讓生意不受影響,馬路對面的一位老闆還把飯店的窗簾都拉的更緊。

景陽呆呆地站在原地,這一拽讓他釋放了所有的壓抑,但是接踵而來的,就是難以丈量的自責。有一瞬間他甚至懷疑自己被催眠了,因為現在回想起來,實在無法解釋剛才的所作所為。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他捂著額頭,試探性的向那孩子靠攏,但轉念一想卻又跑回車裡,一陣慌亂的翻找之後,拿著便攜急救包重新趕回事故現場。

掏出冷凝噴霧貼到了臉旁,運動服卻推開了他的手,那男孩寧願把血跡蹭在袖子上,也不願意讓施暴者輕易的獲得原諒。

景陽沒有說話,為了止住這場流血衝突,硬按著男孩的肩膀幫他上完了藥,又拿出溼巾擦乾淨嘴邊,但運動服擦了一半就很不配合的站了起來,一言不發的走到路易身旁,把魔方搶在手裡。

“這本來就是我的,”他舉起魔方轉過身來,聲音裡有種這個年紀常見的倔強,“他偷偷在上面刻字,被我們抓了現行。”

“因為你們欺負我經常。”路易也不示弱,用蹩腳的通用語回應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