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無辜的棉花嘴端著酸白菜燉肉飯在桌腿上撞了十幾下之後,景陽才意識到自己已經點過餐了。

今晚簡直不能用糟糕來形容,他弄丟了愛情,心情差到了極點,也因此錯過了考試,這讓碗裡的燉肉嚐起來就像塊破布。

何必要吃飯呢,也許是為了把自己撐死。但那碗沿的弧線如同一段承載著過去與未來的滑梯,目光從上面劃過,轉瞬就墜入了一汪叫做回憶的湖水裡。

魏海瑤的那句“因為搞不定重要的”依然在不停向他發出質問。

剛才第一次聽到時,他覺得那女孩就是匹有著純正血統的白眼狼,所有的點滴明明就擺在眼前,卻故意視而不見。

但現在冷靜下來,他卻能從中品味出特別的味道。

景陽第一次意識到,原來主動買過幾次零食,在班委選舉中投出推薦票,或是帶頭在她討厭的物理課上起鬨,都可以統稱為最容易做到的小事。它們讓人上癮,是因為不會失敗,因為一定能得到結果,因為無需更大的擔當與長久的規劃。相比鼓起勇氣奮力追求,這種沒風險的邊緣試探更加誘人,那是無限續杯的安慰劑,總會讓人產生‘我已經用盡全力’的美好錯覺。

但塔身若缺了骨架,連與微風叫板的資本都沒有,就算那些小動作再五彩斑斕,堆砌在一起也不過是片棕黃的沙灘。

避重就輕的拼盡全力,只是在全力的感動自己——在壓榨了過往之後,那個最有頓悟的人格擠進手心裡寫下了這樣一行話語。

而自我的拷問總會去尋找希望的出口,帶著對‘如果’的無限遐想,景陽靠著盤中的湯汁慢慢療傷。

“烏當吉日格勒,坐這邊。”

此刻已經過了飯點,餐廳裡的人並不多,蔣越在五米開外的招呼聲雖然不大,但聽起來也足夠清晰。

而一位足足有兩百斤的漢子從門口走進來,他簡直是輛吉普,把過道走出了行人避讓的馬路效果,一屁股坐下之後,身體兩側還要從椅邊餘出一些。

“你今晚是不是要帶著機械部加班改卷子?”

“都是機改現場出分,你以為和你們的面試一樣磨磨蹭蹭的?”那漢子的笑聲就像馬奶酒一樣醇厚,“不過,田旭柏……”

“沒考上?”蔣越的語氣似乎並不沮喪,反而聽上去有些歡快。

“嗯,得繼續留在你身邊幹活了。85分,不算低了,但這次冒出來兩個100的,肯定輪不到他了。”

“這麼厲害?是你給自己部門的人透題了吧。”

“別栽贓我,全都是馬桑雷的人。一個是薩高·法塔,我就說嘛,越是呆頭呆腦的人往往越是用功。”

這是今晚唯一讓景陽欣慰的訊息,弄答案的初衷至少實現了,他繼續低著頭,在沒被發現的角落裡嚼著和心情一樣的酸白菜。

“而另外一個我不認識,叫趙佐景陽。”

“唔!”景陽不敢轉過頭去,生怕對方看見臉與他對峙,但他確信自己剛才沒有聽錯,要不然菜葉也不至於卡在嗓子眼裡。

去都沒去何來滿分?這巨大的疑惑讓他恨不得往耳朵裡滴點興奮劑,但不論他偷聽得多麼仔細,後面的談話都解答不了這個謎題,蔣越介紹完自己的入職時間,又聊到簡副部推薦這種私密話題,但是他講的所有內容都和從天而降的分數沒有任何聯絡。

“咚!”

頭上突然不重不輕的捱了一下,景陽抬起脖子一瞧,才發現是顧丁給的腦瓜崩。

“打電話也不接,還一個人跑來吃獨食。”顧丁的臉臭的就像醃壞了的黃瓜,一屁股坐在了對面,指了指點餐屏但卻沒有把自己的智盤貼上去,“請客,快!回頭記得再請我吃頓好的。”

“為了感謝你留力氣沒把我彈暈?”景陽揉著遇襲的地方,總感覺那裡從平原變成了山地,要不是今晚實在沒有幹勁,他一定以牙還牙在顧丁頭頂造片丘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