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之後,繃不住的趙心平還是主動發起了詢問,不過沒有打電話,而是選擇了簡訊這種不容易暴露情緒的溝通方式。

“你在哪?”

“我在安平署入職了,以後住宿舍。”

景陽本來還想再倔幾天,但他擔心失聯太久導致爸爸報警,所以也及時回了話。這既是炫耀,也證明自己沒有被人搶劫之後扔在某條下水道里。

“安平署?你怎麼進去的?”

趙心平先發了一句,回頭又撤銷了,換上了另外一句。

“那就好好工作吧。”

如同在霧裡過招,雙方都是點到為止。彷彿誰先提到‘回家’這個敏感詞,誰就會成為尊嚴的階下囚。

但這種適可而止的溝通方式並不適用於工作,比如現在影片對面那位老婦人,這已經是今早第三次講解了,可她依然像個不倒翁一樣搖頭晃腦的,景陽的耐心早已被磨穿,恨不得把手伸進螢幕,親自操作完所有的步驟。

“點自動匹配機型,就是左邊那個選項……不不不,那是右邊,點左邊的……是你的左邊,不是我的左邊!靠近左手的那個選項!左手,明白嗎!”

這奶奶本來就似懂非懂,再加上手還哆嗦,基本上每次點選都像掃雷一樣讓景陽屏住了呼吸。

“對!現在點紅色的,看到機主姓名了嗎?是不是您丈夫的名字?呃……你剛說他叫什麼來著?”

“迦納寶貝”

整場通訊中,只有這個問題她回答的乾脆利索,而且每次一念就笑,從沒有例外過。

“好的,最後一步,按住迦納先生的名字……沒有?怎麼會沒有!讓我看看……你一定是剛才又按錯了……這他媽的!”最後這個詞景陽念得非常小聲,他低下了頭,完全是為了發洩而說給自己聽的。

“我們倒退一步吧,”景陽拿手用力的搓了搓臉,強迫自己打起精神,“點藍色的返回,不是那個,點那個就全退出了。喂!等等,不要點!等一下!!”

時光倒流並不是幻想,至少這奶奶的螢幕成功回到了半小時之前。

景陽一頭撞在辦公桌上,聲音還不小,周圍的同事全都轉了過來。這工位還沒有坐滿兩週,他就已經情緒失控了三回,此時景陽終於理解了為何那麼多桌上都有軟墊抱枕。

“你還好嗎?”法塔把耳麥取了下來,他也一直線上路上忙碌著,並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令人抓狂的事情。

景陽慢慢抬起頭來,盯著法塔看了好一陣子,才冒出一句話。

“這種報案我們就不能回絕嗎?”

“那是違規的,你應該慶幸,至少她沒有要求必須上門處理。”

景陽做不到像法塔那樣把守規矩當做一種福氣,他已經沒有信心講解第四遍了,使勁慫恿那奶奶去找個幫手,直到她把年輕的鄰居拖進了鏡頭,景陽才感覺到徹底解脫。

現在對面的女人扎著一個利索的丸子頭,就和她的思維一樣清晰純粹,兩個人溝通起來完全沒有問題。

“‘老獵犬’能看到近幾個月他走過的所有路線,而且是立體回顧,包括上下樓。”景陽給明白人解釋著。

“謝謝,我懂了。”對面的女人也笑的很無奈,“實際上沒那麼誇張,她丈夫只是喜歡出門亂逛,都這把年紀了怎麼會沾花惹草呢。”

“希望能幫上忙,但請你轉達一下,讓她不要再報案說有人失蹤了。”

對面的女人做了個‘沒問題’的手勢,就把影片關掉了。

“還有幾個案子?”法塔提前一步完成了上午的任務,已經等在一旁。

景陽整個人癱在椅背上,還不如一灘橡皮泥有骨氣,用餘光瞄了一眼介面,然後才放心的說到。

“這是最後一個。”

“那走吧,到午休時間了,吃完飯我們得去活動一下。”

和所處的樓層一樣,餐廳裡每天供應的菜品也只有3種,這倒不是因為那條價格不菲的無觸烹飪線只有這點本事,只是選項太多了,容易把選擇困難症逼上絕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