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的就是你把錢還給他。那個是多澆巧克力的價格,我不僅看得懂圖,而且識數也識字。”

老闆的臉比剛才還要紅,他顯然沒有料到面前的兩個人是一夥的,一邊從挎包裡翻找著零錢,一邊編著連自己都說服不了的解釋。

“我以為他要加巧克力呢,所以我就給他算作……額,不對……不是,我記錯價格了,才接手的店,記不清也很正常……”

可能也覺得自己的理由很滑稽,把錢遞給路易之後,老闆乾脆閉嘴了。

小傢伙顯然很高興,把找回來的錢又捏成團塞回口袋裡。而景陽也沒有心情再惡作劇了,只想把這個不安分的男孩趕快送回座位上去。

“沒淹死你個髒東西!”

沒有走出幾步,背後就傳來了小聲的咒罵,那聲音很小但景還是聽見了,他沒有轉頭去理論什麼,因為就算那麼做了,也只會看見一張堆著假笑的胖臉。

路易當然沒聽明白,看到景陽回過頭來望著他,只是輕輕的猶豫了一下,就把冰激凌遞了過來,嘴裡還說著一個聽不懂的詞。

景陽猜測那應該是“給你”之類的話,他也不清楚為什麼自己突然就笑了出來,也許是因為慶幸吧,慶幸這個讓他瀕臨破產的小窮鬼還有點人情味。

他把伸過來的胳膊推了回去,之後在胸前做了一個假裝握住蛋筒的手勢,又伸出舌頭舔了舔那根本不存在的冰激凌,之後對著路易陶醉地挑了一下眉毛,意思是自己的這份空氣味的口感更好,而小傢伙則在這份表演中樂的停不下來。

為了不讓擁擠的人群把冰激凌撞翻,兩個人小心翼翼的往回走,一回到座位上,就聽到背後的女人發出了長長的嘆息。

終於放鬆下來的景陽把目光重新放回到舞臺上,現在的喬美依琳並不孤獨,她的身旁站著幾個生面孔,正在進行一場採訪。

“所以你們是提前知道要撤離了,對嗎?”她說完之後,就把話筒遞給了左邊那個留著絡腮鬍子的男人。

“是的,雖然我們的防洪壩以前很先進,雖然我們也一直在加固它,但它實在是太老了。從我出生它就在那裡,你知道的,海水一直上漲,不斷地腐蝕它,那幾年只要下暴雨,我們就會收到安全提示,後來這種提醒越來越頻繁了,直到那次颱風來之前的兩三天……”

說話的男人停頓了一下,他用牙齒咬了咬自己的上嘴唇,然後才繼續下去。

“和以前都不一樣,那天訊息就像轟炸般湧進來,感覺似乎要打仗了,內容就一件事,讓我們收拾東西趕快撤離。”男人望了一眼自己手腕上的智盤,語速突然放慢了很多,“我當時就明白,西尤倫堡守不住了。”他又停了下來,伸出手指揉了揉自己略微溼潤的眼角。“但是我很感謝他們,我說的是西尤倫堡的氣象局和志願者,包括那些軍人,我們出來的時候軍隊還在往城裡趕,我明白那麼做的目的,當時繼續加固,只是在幫我們爭取逃命的時間。”

說話的男人又暫停了,他盯著舞臺若有所思,情緒似乎激動到難以繼續。

“雖然颱風登陸的第二天大壩就倒了,但我們都很清楚,所有人已經盡力了。希望在我還能走得動的日子裡海水能褪下去,哪怕只褪下去一部分也好,我女兒今年才4歲,我想讓她看看故鄉有多美,就在那裡,她如天使一般來到了我們身邊。”

講到這裡,男人衝著臺下揮了揮手,在第六排的座位上,他的太太正抱著孩子深情的凝望著舞臺中央。

“這不是一個輕鬆的故事,但好在我們一家人都安全撤離了,真的比大部分人都幸運。雖然西尤倫堡被淹沒了,雖然工作和房子都沒了,但至少我們還活著。”男人講到這裡臉上露出了難得的笑意,然後把話筒遞還給喬美依琳。

“謝謝幾位的發言,銀門區歡迎每一位潮驅移民。當然,在這個特殊的日子裡,我們也有禮物要送給你們,有請綠椰莊園銀門區負責人,莫金女士——”

一位個子不高的中年女人走上了臺,站在絡腮鬍子旁邊至少矮一個頭,為了凸顯她的高大,男士們不得不微微弓步並且彎下了腰。

“作為一家歷史悠久的企業,綠椰莊園願意伸出援手,”她的語速異常的緩慢,聽上去就像詩朗誦,“我們將提供7個協議崗,幫助你們在這裡重建生活。”

喬美依琳首先鼓掌帶動全場,這份大禮能決定好幾個家庭吃肉還是喝湯,所以臺上的絡腮鬍子把賈女士激動的一把摟在了懷裡。

“他們有協議崗,那我們呢?”

本是今晚最後的溫馨時刻,很多人都做好了鼓完掌就散場的準備,沒想到還有調侃的雜音冒出來。

一夥玩世不恭的男男女女,正站在貴賓區之外的草皮旁,與其說等待舞臺上的回應,更不如說他們就是想找事情。這個情況明顯不是彩排中的環節,喬美依琳也呆住了,朝後臺頻繁使眼色,期待趕快來一隊打手為自己解圍。

“賈女士,我給綠椰莊園發過九次入職申請,但從未得到回覆,你的郵箱是不是有‘本地人直接刪除’功能。”

這夥人放肆的大笑傳染了周圍一片,考慮到自己還在貴賓區,景陽儘量憋住了,他沒想到嚴肅的採訪倒因為攪局者而變得逐漸有趣。

“是這樣的,你們可能誤會了,”莫金的臉色異常窘迫,“我們不歧視任何人,入職需要經過這樣幾道稽核……”

“相信大家都看得出來!有多少人夢想著能走進綠椰莊園!”應該是後臺給了指示,喬美依琳突然用響亮的嗓門壓過了所有聲音,“因為時間的關係,今天的慶典到此結束!祝各位新配節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