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頭裹粗布的老者伸出那隻黝黑枯枝般的手,端起一個黑紫黑紫的蔬類。深邃的眼眸帶著透亮望著過路的行人,龜裂的嘴角上下蠕動,寒風從嘴角劃過,受到寒刃切割的嘴唇被肌肉帶動,一隻紅舌慢慢探出唇口,舔食著龜裂的雙唇。

那過路的行人望了望老者的推車,擺手搖頭徑直離開。老者的雙眸跟著路人的行動轉去直到暗暗低下……最後只得無奈的收回那枯枝的雙手。

“不曾想…這要塞內也有這般為生活所困的人……”

張林眼眸裡印出那位老者模樣,嘴角輕輕嘆出一口氣無奈的吐露到。

兩人的身影沒一會兒就穿過了那條冷清的街道,到了一處勘臺前。

遠處望去——絕壁之上,幾根圓滾的實木嵌在石壁內托起厚重的勘臺,一盞老舊的油燈掛在那勘臺頂蓋的中間,忽閃忽暗的亮著。

勘臺不比高牆之上視野開闊,不過同樣能映出寒風要塞外的山川,雪白的山頂連綿到山腰就開始變得發青,徹骨的寒意至遠處的山巔朝著宋璟冉的面額襲來,幾隻從山巔飛掠而過的山鷹讓那聳立的高山更顯巍峨,目光被那遠去的山鷹拉到高遠的雲層,發灰翻滾的雲層下透出幾分光亮,給灰寂的天空帶來幾分透亮的點綴。

張林和宋璟冉的身影在這個高山之下顯得無比宵小,又過去許久之後,兩人的才將略帶涼意的身子帶進一家酒坊。

濃烈的麥芽香氣在不大的屋內瀰漫,帶著濃稠酒意的暖流也隨著店門的開啟湧上兩人冰涼的面孔。店內稀疏坐落著些許人,在張林和宋璟冉踏進屋內的那刻,眾人的目光也都聚集在了這兩位陌生的面孔上。

“客官需要來點什麼?”

酒保見到有客人光顧,很是熱情的走上前去招待到。張林瞅了瞅四周的環境,發現一處空位就準備過去,那酒保也是卑躬的跟在背後。

“有吃的嗎?”

“有的,不過客官……”酒保的臉上露出一絲難堪模樣。張林隨即詢問到:

“怎麼了?”

“嘿嘿,見您面生,也不怕您見笑,本店可沒有那些山珍海味供您享用。”

“沒事兒,拿點孩子可以吃的就行,酒水也不用上了,簡單的茶水就行。”

“好嘞!您兒稍等。”

說罷酒保託著羅鍋一樣的後背朝著後廚走去。

“怎麼了?一路出來也不見你說話。”張林語氣帶著關切,看著稍許安靜的宋璟冉不由的問到。

“沒事……”

“想家了嗎?”

張林拂手過去,在那銀髮上輕輕按壓了幾下,宋璟冉默不作聲的點點頭。張林面露苦澀,眼角微微下垂髮出一聲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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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回溯到晨曦谷淪陷的四月有餘之後……

——“嘎!嘎!”枯枝的頭上傳來幾聲烏鴉的嘶鳴,幾具透爛的屍骨橫七豎八的擺在地上,幾陣陰風過後,那濃稠的血泊改變了流動的方向。烏鴉警惕的環視了幾眼四周,隨後撲稜著翅膀從枝頭飛馳而下,小心翼翼的蹦跳至一具屍骨前,伸出藏在羽毛深處的脖頸,朝著那具屍體的胸脯探去,緊接著整個身子跟隨鴉喙的起伏而擺動起來。

沒過多久,血腥味吸引來了另外的食腐動物,帶滿鱗片的大嘴流露著粘稠的唾液,分叉的長舌時不時的彈出嗅動著空氣中發散的死寂。左右橫擺的身體牽動著雜草發出"沙沙"的聲音。靠近那烏鴉霸佔的屍體後,張開大嘴恐嚇住了正在進食烏鴉,烏鴉飛上枝頭,又開始“嘎!嘎!”的大叫起來。

視角抬高望去,無際的荒野上遍佈這樣的景象,各類扭曲的肢體在這裡如同常態一般擺落在各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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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光追尋至荒原盡頭的一片寂林,熙熙攘攘的穿行著許多人,身著晨曦谷服飾的軍隊,拖著鏽跡斑駁的武器行進在隊伍邊緣,但仔細望去,那服飾和盔甲下卻是一張張年邁的面孔,隊伍的內部還有著不少這樣的老人,幾乎每個人的手中都握有鐵器,不過都是早已破損不堪的罷了。

一張張褶皺的臉上,流露出對死亡的恐懼,但恐懼的神情下除去急促的呼吸聲外便沒了其他聲音。

他們行進在這支遷徙隊伍的最邊緣,成為這支龐大遷徙隊伍裡的第一批犧牲者,每個人的臉上都沒有光彩,靠在邊緣乃至末尾的他們終將成為那些新苗的土壤。

或許他們是偉大的,亦或許他們是可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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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行進的目光再往前拉伸,來到晨曦谷遷徙隊伍第七分分隊。晨曦谷的少數精銳基本都集中在這個範圍開外的一公里內。

視角帶到這兒,不遠處的車隊就成了最吸引人眼簾的地方——

“大人…隊伍裡又有人擅離了……”

馬背上,一名束甲傍身女子開口說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