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小丁聞言,神情微慍,眼角的肌肉也微微抖動起來。他斜眼瞥了一眼肩上的潘大壯,忍不住冷哼一聲,啐道:“什麼萬里煙,不過是一隻猴崽子亂竄,大家覺得好玩,隨意起了個外號拿來取笑。他自己此時此刻倒還引以為豪嘞。好不知羞。”

2.

潘大壯臉色一沉,咬了咬牙,終是沒有發作,只是狠狠剜了潘小丁一眼,轉臉朝項青樾笑嘻嘻的說道:“前輩今晚可要記得早些歇息,畢竟長夜漫漫,孤枕難眠。睡晚了,恐怕這一晚都要在清醒時刻中度過了,明日精氣神兒又如何養回來?”

項青樾冷笑一聲:“難道早些歇息便不會孤枕難眠了?”

潘大壯笑著,眼角下的皺紋彷彿也在笑,笑的猖狂,笑的放肆。

“早些歇息總是會避免一些麻煩的。尤其是前輩這樣的人,麻煩一定多的很。”

項青樾也在笑:“哦?”

潘大壯歪著腦袋,狡黠的眯了眯本就不大的眼睛,繼續說道:“麻煩少了睡眠自然會好些。”

項青樾也學著他眯了眯眼睛:“你說的好像很有道理。”

潘小丁冷嗤一聲,說道:“他說的一向有道理。”

潘大壯睨了他一眼:“你總算說了一句人話。”

潘小丁臉色冷,聲音更冷:“我說的一向都是人話。不像你,滿嘴鬼話。”

潘大壯鐵青著臉,一聲不吭的爬到潘小丁頭上。潘小丁身子動也不動,似乎察覺不到潘大壯的動作,他就像一座山,一塊石頭,立在此處,風吹雨打,巋然不動。

潘大壯就是一隻猴子,活蹦亂跳。他已坐在了潘小丁的頭上,兩條又瘦又短的小腿從潘小丁眼睛前面耷拉下來,不停晃動,笑嘻嘻說道:“也許我是鬼也說不定,不然我怎麼會滿嘴鬼話呢?不過你又怎麼會知道我說的是滿嘴鬼話呢,難道你也是鬼?窮鬼?還是色鬼?”

“呵。”

潘小丁負手而立,乾脆緊緊閉了嘴。他的目光陰沉的可怕。他突然發現,吵架打賭一類的他從沒贏過潘大壯,因為潘大壯是鬼,賴皮鬼,而且是不要臉的賴皮鬼。

人又怎麼可能贏了賴皮鬼呢?更何況還是一個不要臉的賴皮鬼。

這種賴皮鬼恐怕已沒有任何其他的賴皮鬼可以贏過他。

付青霄一旁見狀,忍不住皺了皺眉,乾笑幾聲,說道:“前輩莫要怪罪,他二人一向如此。”

項青樾也不怪罪,只笑了笑,說道:“他二人想必是親兄弟。”

付青霄聞言,無奈搖搖頭,說道:“從未有人說過他們兩個像親兄弟。可他們的的確確是親兄弟。誰能想到,一樣的爹孃,卻生出了兩個截然不同的孩子。他們兩個簡直連一點相似的地方都沒有。”

項青樾聞言,輕笑道:“也許有。”

付青霄驚訝的眨了眨眼睛:“前輩難道看出了什麼?”

項青樾道:“當然。”

項青樾已站起身。

手中長槍“哆”的一聲橫放在桌上。桌子上的灰塵登時四下飛揚,宛若漠上黃沙。

項青樾忍不住眯起眼睛。

3.

寒風驟起。

耳邊忽的傳來一陣破空之聲,聲罷,風漸止,月光柔和似水,未曾泛起一絲波瀾。

潘大壯還坐在潘小丁的頭上。

唯一不同的是,這次他沒有了腿。

他的腿已掉在了地上的血泊之中。

月光透過窗戶撒在地上,映著那鮮紅的血,流淌的血,愈發顯得陰森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