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論出身,他不算巫越人。

但十三歲之後,他便一直生活在巫越。

他的師父是巫越人。他的亡母是半個巫越人。還有他的……

他的長風公主殿下是巫越人。

這就夠了。

夠他選擇一個立場。

他沒有辦法做到中立,所以只能就此倒向一方。

“還有……”寒食抿了抿唇角,“天頌聖武帝定下了皇長子憲王與長風公主的婚事……”

此言一出,長風微微一怔,旋即便意會過來是怎麼一回事。

這是聖武帝在抬舉自己的長子。

儲君的名分雖然還沒給,但卻將哥哥聖文帝曾經屬意的長媳賞賜給了他。

而聖文帝屬意的長媳,從來都不是具體的某個人,而是一個自己御筆硃批的封號。

如今頂著這個封號的人,是那夜抱著孔雀裘不撒手的七公主。

這一點長風與寒食都心知肚明。

說到底,這個訊息實則與長風本人關係不大。

見長風眉宇間難掩鬱色,寒食會錯了意:“如果當初您知道會是這樣……”

不待他將話說全,長風便已知他想問的是什麼。淡淡接過他的話:

“如果我當初知道,嫁的不是父親,而是兒子。做的是正妃,而非皇妾——”她語氣中透著自嘲,“我那‘不願順德’的想法,會不會動搖?”

寒食一下子面紅耳赤。

連忙手足無措地道歉:“是屬下僭越了……”

長風卻擱了筆,起身走向他,用那張半面如蓮半面如剎的臉,毫不迴避地望向對方,清清楚楚地給出了自己的答案:“不會——因為在我看來,處境並沒有什麼不同。”

原本,她有自己的國度,自己的產業,自己可以做主的一畝三分地。

為什麼要拋下這一切,去看一個男人的臉色過日子呢?

天家的男兒從來都不是佳婿。

她何必從一個樊籠,鑽進另一個更大的樊籠。

既然不是因為七公主的惡紫奪朱,“那殿下因何不快?”

寒食問。

“我高興得起來麼?”長風蹙眉,罕見地發出了一句詰問。

寒食連忙噤聲。

長風知道自己這火發得好沒道理,有些不好意思地別過臉去。

她沉默了一會兒,用極輕的聲音嘆了句:

“她今年……才十二歲……”

是啊。

寒食驀地胸口一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