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下七公主一人站在原地,臉色變幻不定。

寒食當然不能明目張膽地跟長風同路。

但他們還是在一刻鐘後的越湖殿寢閣會了面。

這一次,方絮沒有再表露出對寒食的反感。因為回來的路上,長風已經告知了她“盜取兵符事敗”的訊息。

她知道殿下的心情不好,更知道殿下還需要用此人。

自己不能再裹亂。

因此自己對外宣佈今日仍由她值夜。打發走眾人後,自己也出了寢閣,守在外面。

貼心地把單獨說話的機會留給了兩人。

寒食微感訝異,心裡也不由對這個初次見面不太看好的小宮女大為改觀。

可他不知道的是,方絮的心裡在想著什麼——

她暗暗下了決心:如果那個叫“寒食”的賊子敢對殿下不軌,那她就算拼了這條性命也要護殿下週全。

而長風,本沒有避忌方絮的意思,但是看見寒食悄悄地遞來一個飽含深意的眼神,便默許了方絮的做法。

“說罷。”

長風示意寒食在對面坐下。

寒食卻站著沒有動,一改先前的憊懶和隨意,語氣恭謹:“殿下,我站著說就行了。”

繼而話音一轉,進入正題:“先前在清樨殿,我還有一件事沒有告知殿下……”

長風抬眸望向他。

“師父他人家……”寒食的聲音裡帶了幾分哽咽,終是吐出兩個字:“去了。”

長風心頭“咚”地一聲,仿若撞鐘,繼而悲聲迴盪,良久都無法道出一個字。

“殿下節哀。”寒食低低勸慰道。“節哀”兩字,既像是說給對方聽的,也像是說給自己聽的。

在這一瞬間,身份雲泥之別的兩個人,情感相通,真正做到了“一念生”。

可這並不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不是嗎?

“殿下……”

寒食喃喃著,還欲再勸。他原本不想讓長風接二連三地遭遇惡訊的打擊,可是卻更怕日後長風知道埋怨他有所隱瞞。

比起善意的謊言,他相信長風更願意直面現實。

哪怕現實再不堪。再慘淡。

“你師父臨去前……還有再說些什麼嗎?”長風竭力壓制著內心的悲傷,可聲線卻依然有一絲顫抖。話一出口,她便端起茶來掩飾。

“有。”

寒食自懷中掏出一件錫器,模樣古怪。葫蘆型,有瓶塞,通體無飾,唯有一條玄色編繩連線著瓶腰與塞身。大小盈手可握。

一應細節,俱是長風心中所好。一見之下,她便淚盈於睫。

“師父讓我交給你……”

寒食上前,輕輕將那個錫葫蘆放在桌上,人退回到原處,接著道:“師父說,他人雖走,卻希望殿下餘生茶不涼。”

長風的熱淚撲簌而下。

她伸手去觸碰桌上那個小巧玲瓏的錫壺,指腹沿著它的曲線自上向下摩挲著,最終將它握在了掌心,眼中帶淚地笑道:“這麼小,也不知能裝多少……”

“殿下儘可以試試。”寒食道,“別看它小,卻很能裝——就像七公主一樣。”

末了,他話音一轉,恨恨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