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說話如頌經般四平八穩,靜若佛尊,可轉瞬間便動如離箭,直直向他的側後方襲去。

“站,站住——”

甚至都沒等掌櫃道出這聲呼喝,法淨的身影便化作一道灰煙地消失在了大堂中。

“是你……”

在見到如疾風般忽至,又於一息間驟停的不速之客,長風驚訝地頓住了喝藥的動作。

她沒想到,對方不單認出了自己,而且竟然這麼快就找到了這裡。

屋內並不只有長風一人。

對方坐著的一位錦衣中年郎中,此時循聲回頭,朝法淨望過來:“閣下是來問診的?”

他面色微沉,“這邊還沒結束,煩請先在外面等等 。”

話音未落,掌櫃已後知後覺地追了進來,朝法淨怒目而視,稱謂卻依然客氣:“客官這是做甚麼?”

說話間兩名夥計也掀簾而入,站在了他的身後。

“方才急著尋人,因此有些唐突……還請見諒。”

法淨態度有禮地解釋道,卻並非是被對方陣仗所懾,而是性情使然。他抬手一指長風:“她就是我要找的人。”

長風面色平靜,並未就法淨的話做出任何反應,而是淡淡朝面前的中年郎中遞了個眼色。

中年郎中會意,蹙起眉頭,沉聲道出他的規矩:“我看病的時候,不允許有第三個人在場。還請閣下出去等候……”

法淨不為所動,片刻後輕輕開口:“御醫私自開設藥鋪,罪名恐怕不輕吧?”

中年郎中神情一滯,繼而睜大眼睛看向對方,可惜對方戴著幕籬,什麼也看不到。

他想說,這間藥鋪不是他所開,他只是趁休沐來此坐診——

忽然想到在巫越,這御醫私自坐診也是不被允許的。

原因很簡單,御醫醫術雖好,但開的方子卻不是一般平民百姓消費得起的。

既如意對民間同行形成傾軋之勢,又容易使宮中藥材多了不翼而飛的可能……

不過即便如此,許多藥鋪為了自家的生意著想,還是會重金聘請一名御醫坐鎮。這人倒也不必常來,只須趁休沐之時來坐上半日,便能保證藥鋪生意長盛不衰。

只不過,御醫本身也要擔著風險,沒有足夠的誘*惑或是非來不可的理由,沒人肯答應。

這名中年郎中姓夏,來此坐診,便是基於後者。

他並非是貪圖春方堂豐厚的分紅……而是這間店鋪的真正東家有請,他不敢不來。

面對身份被挑破,吳御醫自是有些慌亂,但片刻後便冷靜下來:“你是何人?在胡言亂語些什麼?”竟是抵死不認。

打一開始,便有人預見到今日,告訴過他:

人有相似,物有相同。大膽抵賴,不用怕。

而且,能認出御醫的人,除非能去宮裡說上話,不然認出便認出了,能掀起什麼浪來?

如果能在宮中說上話的人,大抵不會做如此煞風景的人。

古時殺醫是大忌,但與醫者結仇,更是不智。

掌櫃與後面兩名夥計都緊了緊胳膊。

法淨卻在此時輕笑一聲,目光停留在長風臉上,由衷讚道:“殿……閣下真是懂得潛光隱耀。”

魏錦屏一早就遞出過訊息,說是越湖殿有些不明進項,且數目還不小。

只是身為教養姑姑的她,壓根插不上手。因此更深入的情況,不得而知。

法淨現在明白了,至少這間叫“春方堂”的藥鋪就是她的產業之一。

“與你比,不過小巫見大巫。”

長風的唇角諷刺地輕輕一勾,揮了揮手,內室的郎中,掌櫃攜同兩名夥計,一同退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