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運是最愛捉弄人的主。

兩人已經十年未見,那雙丹鳳眼,高挺鼻,薄唇還是與初中時白衣偏偏的清秀少年如出一轍。儘管已徹底成長為青年,那個渾圓的小酒窩還是可以讓人一眼辨別身份——不是每個高冷禁慾系帥哥都會長一個極不搭調的小酒窩的。

也難怪這醫生長得和她的審美如出一轍,是她弄反了因果關係——這醫生就是她審美的起點。

往事一幕幕重疊,視線交織亦是空間的聚點。她怎麼可能忘了這張臉呢?她們曾同桌兩年,每個日落時,她都會透過橙黃的光偷看身旁少年清秀的容顏。

偶爾偷看敗露,少年就會用食指輕彈她的額頭,笑罵一句:“你這個笨蛋偷窺狂。”

是安清晏。是她的初戀。也是她記恨了十餘年的人。

“我...”

我胃痛,想吐。很簡單的話,卻被這巧合震驚的說不出口。她的腦子嗡嗡作響,心臟蹦蹦直跳,胃也咕嚕嚕的叫。所有的臟器都在想她發表抗議,說著就有胃液向上翻騰,刺激的她彎身向前。

楚秋立刻捂住自己的嘴,極力壓制所有的難受。

她不能崩潰,不能在這個男人面前丟臉。堅持住,挺起身,保持優雅。

應成宇輕拍著楚秋的後背,想要舒緩她的不適,同時又為自家上司這幅堅挺的樣子感到一頭霧水。她是吐多了腦子也昏頭了吧,醫生面前裝模作樣什麼呢?他也急了,蹲下身子說:“秋姐,你倒是說哪不舒服呀!這都到醫院了!”

你小子給我閉嘴!我說話就要吐出來了!你看不出來嗎!

一連串的怒罵卡在她喉嚨裡,她的眼睛憋的發紅,支撐著身子握緊桌角的那隻手骨節因為用力變得極白。

她深深為自己仍未這個男人悸動的事而感到不恥。

楚秋,你十幾年前為這男人吃的苦還不夠嗎?自以為現在的自己鐵石心腸,武力高強,心和身體卻還是在見到這人一瞬間就悸動不止。這十幾年的長進,都灰飛煙滅了嗎?

她的不甘化作怒氣,起身就要走。可那怒氣或許太猛,直接就引得胃裡的波濤洶湧而出。

她最丟人毫無顏面的樣子發生在了她最想爭口氣的場合。她撲到垃圾桶旁,一陣陣噁心無限上湧,腦仁生痛,鼻腔也難以感知空氣,她的眼裡全是血絲,缺氧的感覺令她窒息。

安清晏和應成宇都嚇了一跳,安清晏一步就衝上來,卻被楚秋狠狠推開。安清晏愣住了,只得隔開距離。

楚秋蹣跚著向前,抓住應成宇的胳膊,用近乎不可聞的聲音沙啞著吐出一個字:“走...”

眼前的場景開始暈眩,視線中所有物體都揪成一團,她的胃還在翻騰,但腳步仍不停歇。

馬上就要到門口時,她腳下一軟,直直向前倒去。額頭一陣生痛,灼熱的物體流了下來蓋住一隻眼的視線,另一隻眼模模糊糊映出安清晏的影子。緊接著她就感到溫暖而寬厚的身體摟住自己,上半身被墊高,溫熱的手掌拖住了她的頭。

安清晏,是你嗎?你在抱我嗎?

別抱我。我恨你。

人在昏迷時會回憶自己的過往,可能也就是所謂的走馬燈吧。

但楚秋對自己的走馬燈卻並不滿意。

她多年打拼,從底層做到高管,改了當年自卑怯懦的性格,成了果敢有魄力的楚總;節食運動,減了一半的體重,梳妝打扮,從平凡的小胖子變成美豔的大美女...各種道不盡的心酸,才有了完全不一樣的人生。

可只是見到安清晏一眼,彷彿她的榮耀瞬間暗淡,一切回憶都圍著安清晏打轉。

為何,要讓她不斷回憶,她不停想要忘卻的過去呢?

“楚秋,你的褲子怎麼裂開了!被肉撐爆了吧!”那是好事男生尖銳的諷刺聲。

楚秋低頭,一眼瞥見撕裂的側褲縫和白花花的肉。她那雪白的肌膚此時將她的眼刺的生痛,羞恥已經無法表達楚秋的心情。她只覺得遍體生寒,被那男聲吸引而來的好事者圍的她喘不過氣,一種絕望感將她包圍。

更可怖的是,她沒有朋友來為她解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