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三章 二世大建錦繡城

關中大地是秦帝國崛起的地方，也是秦帝國文明誕生的搖籃。在這塊肥沃的土地上，正是因為一條河流的澆灌，大地才變得如此富庶繁華。這條河流就是源於今天甘肅渭源縣鳥鼠同穴山的渭河，她不僅養育了兩岸的子民，也孕育了中華五千年的早期文明。這塊土地在點燃帝國文明曙光和鑄造史詩般的興亡幻滅中，為譜寫中華輝煌的歷史篇章增添了光輝的一頁。不幸的是這個帝國在經歷了六百多年的風雲變幻之後，最終走上了徹底崩潰的消亡之路。她在即將面臨的毀滅性災難面前，還陶醉在痴迷的瘋狂之中而不可自拔，這也許就是迴光返照。

秦國早在商鞅變法時期，就把標誌著奴隸制國有土地的阡陌封疆制毀掉，還承認了土地私有。後來秦始皇又釋出了一條法令，使土地私有制法典化，它有助於促進國家經濟的發展。從此秦國的農林、水利、手工業、礦冶業、商業等就得到快速的發展，這就使秦國的關中成為那個時期最為富庶的地方，而都城咸陽的經濟也達到了空前的繁榮。

自從秦孝公將都城由櫟陽遷到咸陽，又經過了歷代秦王的不斷擴建和增修，咸陽的規模就越來越大。按其分佈，政治中心在渭水以北，寢廟和皇家苑囿分列於渭水以南。每座宮殿群都十分龐大壯觀，最著名的有咸陽宮、章臺宮、興樂宮、華陽宮、阿旁宮、六國宮、信宮等，還有分佈於各地數不勝數的離宮別館和官署府邸、寺院道觀、梁津渡口、城塢故邑、鬧市閭里、館驛傳亭、郊祠陵墓，這些都以渭水為軸線，向南北伸展，整個都城就以渭水北面的咸陽城及周圍最為繁華，它是手工業作坊和鬧市的集中地。渭水以南是祖廟，苑囿和陵寢的分佈區。在咸陽宮和渭水南面的阿旁宮之間，還建有一座寬六丈，長二百八十米的渭水虹橋，它把南北兩岸的繁華區連成了一片。那時的渭水非常清澈，兩岸風光旖旎，數十里渭河風情線吸引著無數咸陽人去觀光遊玩。尤其是坐落在咸陽北阪區仿建的六國宮室，它更是具備原來六國的建築風格，結構與特徵別具一格。由於咸陽的宮殿群太多，其規模宏偉壯觀，建築風格也是豪華壯麗，所以無法修建城郭把整個京城圍起來，就只能以每個宮區為單位築城圍之。這樣一來整座咸陽市上宮殿林立，建築成群，處處都是堆錦集繡的閣樓臺榭，宛如游龍的甬道遊廊，假山園林隨處可見，種植的奇木異花遍地都是，真正是百市添氣象，萬宮擁綺羅。咸陽就成了當時世界上最為繁華的超級大都市。唐朝李商隱有詩道：

咸陽宮闕鬱嵯峨，六國樓臺豔綺羅。

自是當時天地醉，不關秦地有山河。

秦二世三年的夏季，咸陽非常炎熱，有一天中午，在雄偉的咸陽宮裡，二世皇帝正在向他的中丞相請教一個問題，這個問題讓趙高都感到不可思議。原來是二世皇帝想讓他變成世界上最快樂的人。趙高明白皇帝的心思，他想只要這小子越是離譜，不像人樣，就越是能牢牢地控制他了。趙高此時見二世擁有那麼多的女人還不滿足，就索性想個法子讓他玩個夠，然後再將他玩弄於鼓掌之間。因為這時趙高已經非常妒忌二世的生活啦，他看到二世過得如此奢侈糜爛，也深恨自己身體上的殘缺。因為自己雖然不是閹人，可與閹宦有什麼區別？他不能像正常人那樣擁有生活，這種自卑的心理就促使他逐漸地變成了一個心理不健全的變態狂。

趙高長期一來扭曲的心理源於十一年前在博浪沙的那場驚天大案，那件事情讓他至今心有餘悸。他想到自己在那次事件中若不是受了宮刑，何至於今天見到美麗的女人都不敢去愛，那次的事情真是讓他刻骨銘心，無法忘記。趙高想到這裡，三角眼都睜得大大的，他的眼眶裡似乎放出了一股兇巴巴的綠光，就不懷好意地對二世道：“陛下，您想要變成天下最快樂的人是嗎？”二世連聲說是。趙高笑道：“真還有一種玩法您沒有嘗試過呢！”二世就急不可耐地問是什麼玩法。趙高笑了笑，陰險地道：“我聽說紂王玩過一種叫‘酒池肉林’的遊戲，可謂是新鮮刺激，快樂的程度可以說是曠世無比啊！”二世驚奇地問：“什麼叫‘酒池肉林’？”趙高道：“就是在一個風光優美的地方，修建許多大池子，裡面注滿酒，再將熟肉掛起來，四周擺上各種美食和好玩的東西，再令大批的俊男美女脫光衣服在裡面盡情地跳舞唱歌，追逐打鬧，通宵玩樂，而陛下您就盡情地觀賞，也可以親自體驗，這難道不快樂嗎？”二世聽了趙高的話，心裡簡直樂開了花，就道：“卿說得太好啦！您再詳細地說說怎樣修建酒池肉林？”趙高就眨巴著三角眼，胸有成竹地道：“陛下不是在興樂宮中修建了一座高樓嗎？官員說現在已經修好了，就請陛下前去觀看。若是那個地方景緻不錯的話，就在那裡修建酒池肉林。”二世聽了大喜，就和趙高一起來到興樂宮觀看樓閣。

他們來到宮裡，果然看見新樓高聳入雲，十分壯觀，就和趙高一同登覽。這座樓閣比始皇帝修建的鴻臺還要高出十幾丈，站在上面觀望四周，咸陽風光盡收眼底。二世游完後十分歡喜，就賜新樓為“彩雲閣”。趙高道：“現在就以彩雲閣和鴻臺為中心修建一座城中之城，用七色錦緞包裹起來，就稱“錦繡之城”。然後在裡面大搞酒池和肉林，讓樂師演奏樂曲，讓雜技師排練各種雜耍節目。另外到民間再挑選一批漂亮的女孩和男孩，讓他們抓緊排練各種形式的裎舞，配上曲子。等錦城建好了，就可以夜夜演奏欣賞。陛下難道不開心嗎？”二世聽了趙高的話，高興得眉飛色舞，就立即召來負責搞建築的官員陽成延，命他修建錦繡之城，人們就稱這座特殊的地方為“錦城”。

秦國的大臣們聽說皇帝要在興樂宮中修建錦城，都感到非常震驚，於是紛紛上書諫阻，他們在奏章上寫的內容大致是：

錦城是亡國的地方，請陛下勿以為效。以前商紂王大搞酒池肉林，結果周武王的軍隊就很快打到了朝歌，滅了商紂。現在山東的叛亂風起雲湧，您應該全力關注軍國之事，監督各路兵馬儘早平定叛亂，不然第二個周武王就要打到咸陽了。

二世看了這樣的奏章，大為掃興，對趙高道：“群臣上書諫阻建造錦城，怎麼辦？”趙高也害怕眾人阻止這一曠世無比的娛樂活動，就進言道：“陛下應該派衛士阻止他們進諫，再不要讓那些不解風情的老頑固們打攪這一盛事了。”二世道：“有人拼命闖宮，幾乎攔不住他們。”趙高道：“臣有兄弟五人，都希望忠心侍奉陛下。請您將他們全部召進宮來，並且委以重任，就一定能阻擋大臣的騷擾了。”二世就答應了趙高的請求，把原來的官員全部罷免，讓趙成擔任了郎中令，趙貴擔任了衛尉，趙攀擔任太僕，趙安、趙平擔任中尉。趙高心中大喜，就在宮中組建了一支鐵甲護衛軍，不分晝夜地站崗值班，一旦撞上大臣要上書言事的，就立即棒殺。

這以後，二世皇帝就整日醉心於聲色犬馬和雜技舞樂。一個月後，陽成延進宮向二世彙報了錦城的情況。二世聽說錦城已經竣工，就召來趙高問：“錦城已經建好，你的節目準備得如何？”趙高道：“節目也準備好了，請陛下先去查驗錦城的盛況。”二世大喜。

次日巳時，二世就率領趙高、陽成延，還有部分的近臣，他們一起趁著香車寶馬向錦城走來。郎中令趙成帶著鐵甲護衛軍，大隊人馬從咸陽宮出發，來到了興樂宮。進宮後又進入錦城。早有禮儀宮女站在北門迎接，只見深紅色的北城門上寫著“錦繡瑤池”四字。二世下了金輦，看見新修的錦城如同彩虹一般絢麗壯觀，光彩奪目，高興得手舞足蹈。原來這座錦城是由七彩錦緞仿照城池的樣子做成，城池、女牆、城門都與真實的城門一樣的大小，從上往下依次為赤、橙、黃、綠、青、藍、紫。城樓上屋脊高挑，簷牙高啄，上面掛滿了各色燈飾和金色的風鈴。風鈴在風的吹拂下，發出了清脆悅耳的聲音。城牆的拐角處設有烽火臺，正門上方設有瞭望樓。城郭的形狀基本上是正方形的，城門有東西南北四個，真正是錦繡之城，富貴之鄉。

城頭上還安排了紅裝素裹的甲士，仔細看卻不是高大的武士，而是嬌小玲瓏的妙齡女郎。她們都穿著輕便的軟甲，手中握著儀仗隊用的輕型兵器，神態矯健，嫵媚動人，顯然是在模仿城下的那些全副武裝的男衛士們。不過她們無論怎樣模仿，也無法掩飾女人那嬌弱而且嫋娜的身姿，這也使城下的那些高大健壯的男武士們心甘情願地守衛在她們的周圍而樂此不疲。

富有青春活力的二世皇帝看到眼前的情景，簡直是驚呆了，他急不可耐地走了進去。由於高興，走起路來都非常輕快，把那些跟著的人就遠遠地撂在了後面，真是如臨仙境，似赴瑤池。大家進城後，趙高就命令趙成守住城門。趙成長相酷似趙高，就是身體瘦小一點，他見老哥已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自己又是郎中令，飛揚跋扈的神情簡直不言而喻。

他手下還有謁者、諫議大夫、中大夫、太中大夫、侍郎、中郎和議郎等官員。趙成就耀武揚威地告訴他們，任何人都不許靠近皇帝，更不許向皇帝奏事，否則就亂杖擊斃。官員們見趙成蠻橫無理的樣子，也就沒有人敢再上奏章了。

二世來到錦城被眼前的場景所震撼：原來錦城就在興樂宮中，以兩座建築為中心，而這兩座建築正是彩雲閣和鴻臺。錦城再向四周延伸開來，就建成了一座城中之城。彩雲閣是二世繼位後不久下詔修建的，歷時兩年多，現已全部竣工。這也是咸陽最高的建築，可謂是壯觀之極。彩雲閣的外形特徵是長方形的重簷式樓閣，它建在數十米高的漢白玉臺基之上，高五十丈，共九層，也就是現在的一百一十六米，也叫雲閣。又因為樓宇巍巍壯觀，顏色絢麗，就如同是天上的彩雲，故二世賜名為“彩雲閣”。有一幅寫有彩雲閣的篆體匾額，高懸在閣內最高一層的畫簷之下。

二世在趙高、陽成延，還有部分工作人員的陪同下，開始登臨此閣。他們走走停停，層層觀賞，一直上到最高層。二世手扶欄杆俯瞰咸陽，繁華的景緻盡收眼底。因為樓太高了，上面的人彷彿置身雲端。朝南的閣內有紅色的大柱，上面分別拴著兩根又粗又結實的鐵索，鐵索的另一頭連到兩百米開外的鴻臺之上，鴻臺在彩雲閣的南面，兩臺遙遙相對。鴻臺是興樂宮中僅次於彩雲閣的建築，始建於秦始皇二十七年，臺高四十丈，高九十三米，方形重簷式層層疊起，共六層。最上面的一層是一個大平臺，周圍有紅牆加玉石欄杆，裡面的平臺又高出四周的走廊，周圍依然是紅色的檀香木欄杆，遠看宛如月窟仙台，近觀那些雕樑畫棟，一片金碧輝煌。當年在始皇帝霸業最為鼎盛的時候，他經常登臨此臺仰天射擊飛鴻，以抒發一統天下的雄心壯志，因此稱此臺為鴻臺。而鴻臺的頂層朝北也有兩根鐵索連到彩雲閣的四樓立柱上，這是專門供給飛人演員表演用的。鐵索上有滾動的鐵環，如果四個人吊在鐵環上，同時從彩雲閣和鴻臺滑下，就會出現空中飛人的場面。演員也可以從彩雲閣飛到鴻臺，也可以從鴻臺飛到彩雲閣。她們來回迴圈演出，這種表演既冒險又刺激，還能異常得聳動人心。演員在試飛前，陽成延先將與真人同等重量的動物吊在鐵環上，在兩樓之間試飛滑行，成功後再讓演員表演。

二世聽了報告，高興得眉飛色舞，然後進到閣中。這才發現閣中的裝飾更是絕倫別緻，那些雕甍繡檻，都被各色畫屏所遮攔；繡簾畫幕，都被蘭霧椒煙所瀰漫。諸如琴、劍、懸瓶、桌几之類，都擺放得錯落有致。盆景的造型也極其別緻，它們的顏色和形狀都不相同。還有各色供品也是種類繁多，名堂多樣。真正是金銀滿世界，珠寶鎮乾坤。牆壁和畫屏上畫滿了各種圖案和裝飾物，這些圖案和飾品都非常美觀，又栩栩如生。從內容上分有人物、動物、植物、建築、神怪等；從表現的形式上分有繪畫、刺繡、浮雕、雕塑、手工製作等；從百科的角度來分有天文、地理、山川、河流、人文、歷史、民俗等；從帝王的生活習俗來分有出行圖、儀仗圖、宴樂圖、郊遊圖、狩獵圖、巡檢視、殿宇廊廟圖、祭祀封禪圖等；從百戲雜耍來分有假面儺舞圖、魚龍蔓衍圖、角抵緣竿圖、烏獲扛鼎圖、俳倡獻藝圖；體育運動類有蹴鞠賽場圖、擊劍射箭圖、圍棋彈丸圖、六博超距圖、投石走狗圖等。

二世觀賞完了這些圖案和飾物後，就下到了雲閣的二樓。樓外向南伸出一個長方形的大平臺，上面能容納百餘人，臨空的外圍有紅欄鑲著玉柱的欄杆護衛著檯面，正中間的欄杆邊還設有御座和各種雕漆的玉案畫臺，後排擺放著陳列食品的臺案。二世看見御座，滿心歡喜，先來試坐了一下，然後和陽成延、趙高一齊說話，大家談笑風生。趙高此時滿面春風，興致勃勃。不過他高興的不光是眼前的景緻，而是他的權力已經達到了登峰造極的地步。自從李斯死後，他就沒有了對手，更何況現在的幾個兄弟都已經牢牢地控制了朝廷的要職，因此趙高在高興之餘，就不停地誇獎二世皇帝是從古以來最為賢明的守業君王，那些嬪妃也盡說一些好聽的話，這就使得二世飄飄然如墜雲裡霧裡。

二樓平臺，也就是觀景臺，向下面望去，就是可容納上萬人的聞名遐邇的“酒池臺”，臺高約有十米，臺子的對面有御道一直連著鴻臺。酒池臺的正中間又是一個長方形的大舞臺，舞臺高出酒池臺一米多，上面鋪著猩紅色的嶄新地毯，四周是燭臺和燈架。酒池臺上就是分割出許多形狀不同的注酒池，池旁設有坐席、臥榻，坐席和臥榻之間有走道相連，燈檠相接。酒池臺的用料都是用崑崙山的美玉砌成，池深數寸到兩尺不等，碧池玉蓋有大有小，形狀也各不相同，如同巨型硯臺一般精美絕倫。裡面尚未注酒，宮娥們正在清洗擦拭。整座池臺的外圍又設有漢白玉的欄杆，舞臺的北端有御道連著彩雲閣，東西兩側還有轉角階梯與二樓的平臺相連。

二世站在觀景臺的正中放眼望去，眼前都是琳琅滿目的好東西。那四周迴環的遊廊、臺柱、檀木座墩、鑲嵌紅木的玉案都是金雕玉砌而成，彷彿就是仙苑神圃，帝闕瑤池一般。二世賞罷，大喜過望，就把陽成延叫到身邊，獎勵他一千匹錦帛，十乘馬車，一萬兩黃金，還有五十名女子。陽成延叩頭謝恩，歡喜而退。二世封賞完陽成延後，又下令十日後要在錦城舉辦盛大的宴會，咸陽所有的後宮女子全部參加，要大家一齊欣賞觀看趙高排練的節目，並且將這次宴會賜名為“萬豔盛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