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雄關難鎖英雄夢

桃林原是個古原，也是個聞名遐邇的地方，夸父逐日的故事就發生在這裡。大家談論著這個故事，日夜兼程的趕路。快到關下的時候，人數已經發展到了數千人，這些人大多都是服各種勞役的民夫，他們見有人逃亡，就參加到隊伍中來一起跟著走。黥布此時擔心人多過不了關，就向朱建問計。朱建沉思片刻道：“我已經想好了一個計策，如果不出什麼差錯，就一定能出得此關。”黥布問什麼計策。朱建道：“我們先把兵器藏好。到了關下，你就冒充是秦國派來押送罪犯迴轉山東的官員，再讓狗官作證。以哥哥的威儀，嬴魁也不會懷疑什麼。另外我再準備一封朝廷的特赦令。”黥布問特赦令怎麼寫。朱建回答：“我在縣中曾經見過此令，知道怎麼寫。”黥布很高興，就讓朱建儘快找個地方先寫好。

秦國在以前的戰爭時期，函谷關都是日落則閉，雞鳴則開。現在因為過往的人夫與車輛非常多，因此關門有時晝夜敞開，不過防守的還是相當嚴密。函谷關的道路崎嶇狹長，就是一個很長的山道，後關至前關大約有數十里，如果不放行，斷難出關。這一天，嬴馗在關上正教導他的四個兒子練習射箭，突然有人報告：“老將軍，朝廷的使臣押送一批工期已滿的徒眾到了關下，還有寧泰縣令，請將軍示下。”說罷將特赦令奉於王爺面前。王爺看了一眼，不假思索道：“放行。”然後領了四個兒子和副都尉召華來到西關城樓觀瞧。

王爺來到關上，看見大隊人馬已經到了關下，他們衣衫襤褸，真是迴轉山東的徒眾，也沒有懷疑什麼，就看著大家過關。一會兒，數千工匠全部過完，又見寧泰縣令薛蘭走在後面，就問：“薛縣令何事出關？”黥布用衣服蓋住劍從身後緊逼著薛縣令，縣令不敢呼救，只好按事先教好的話回答：“我有公事，再加上這位將爺是故人，因此一道出關。”王爺就把特赦令牌派人送了下去。黥布等人擔心王爺看出破綻，緊張得滿面汗顏，就徑直出了函谷關。黥布這時才回頭一看，但見雄關門樓高入雲霄，十分兇險。心想多虧藏匿了兵峰才矇混過關，不然怕是死在這裡了，就急忙打馬向前馳去。單有《函谷關》一詩讚道：

西望崤山鎖霧寒，一夫拚命斷難穿。

天開夾道軍爭地，兵聚危樓封彈丸。

飛蓋田文啼早啟，匿鋒英布混出關。

東來紫氣太平日，唯有青牛去泰然。

王爺回到關上，召華進來說：“老大人，平時所有經過這裡的文臣武將，見到您都要下馬，可是今天的這位將領見到王爺後，不但沒有下馬，而且神色緊張，也不知道他們拿的都是什麼東西？”王爺說：“可是寧泰縣令也和他們在一起？”王爺若有所思，道：“想起來了，好像特赦令上沒有加蓋印章。”

二人正在說話的時候，忽然有人進來報告：“老大人，關西馳來一支兵馬，已經到了關下。”王爺急忙來到關上檢視。原來是一支朝廷的兵馬，來將見到王爺後，就下馬參拜道：“老王爺，我等是朝廷的官員，今奉皇帝之命前來捉拿反賊。”王爺問：“什麼反賊？”官員道：“就是從咸陽叛逃的一群徒眾，領頭的一個叫黥布，他們還劫持了寧泰縣令。”王爺驚訝道：“一個時辰前，寧泰縣令和朝廷的一名武將押送一批期滿的徒眾迴轉山東了。”官員驚恐道：“那個武將是不是紫臉黃髯，額上有墨印的傢伙？”王爺說正是。官員道：“他們不是期限已滿的徒眾，而是工地上的反叛者。那個黥臉大漢殺了王雲和康弼泰兩位將軍，領頭造反，不是什麼武將。”說著就把黥布如何反叛，又怎樣過關斬將，劫持縣令的經過說了一遍。王爺聽罷非常震驚，二話不說，趕緊點起人馬，和朝廷的甲士一起追趕。

黥布等人出了函谷關，一口氣跑了三、四十里才逐漸放慢了腳步，黥布察著額頭的汗對朱建說：“這次能平安出關，全靠先生的計謀啊！”說著就把長戟對準了馬背上的薛蘭。朱建連忙勸阻道：“壯士且慢，他救了我們，姑且饒他一死吧！”黥布於是高聲罵道：“本來要殺了你這個狗官，現在滾回去，告訴嬴魁老匹夫，我黥某人哪天還要殺進關中奪胡亥的鳥位！”薛縣令嚇得從馬上掉了下來，抱頭鼠竄而去。眾人看到縣令的樣子，捧腹大笑。

大家笑聲未歇，朱建突然皺起了眉頭道：“不好啦，秦國的兵馬追上來了！”黥布也收住了笑容，打馬馳上一片高地，向西觀望，並未發現動靜。朱建朗聲道：“我以前離開下邳時，恩師曾說：‘我會遇到兵禍而回。’現在看來真的就像恩師所說的！”黥布從高坡上走來問：“先生的恩師姓甚名誰？”朱建沒有回答，卻說：“壞了，壞了，我們即將面臨一場滅頂之災啊！”黥布問：“先生何出此言？”朱建道：“王爺是個精明的人，他見我們的特赦令沒有加蓋印章，一定會起疑心，況且秦廷怎會善罷罷休？他們如果得到各處的報告，一定會派人追殺，大軍很快就要到了。”

有人就建議趕緊逃走，朱建說：“大家跟隨我們來到此地，都已人困馬乏，我們逃走真是不義，況且又怎麼能跑過他們的馬腿？看來一場廝殺已是在所難免了。”黥布鼓起勇氣道：“於其讓秦軍追上殺掉，不如決一死戰！”眾人齊聲高呼：“決一死戰！”黥布道：“我憂慮的是出不了函谷關，現在已經出來啦，還怕秦軍不成，應該痛痛快快地廝殺一場，也讓秦國知道我們的厲害！”眾人又是一陣高呼：“殺！殺！殺！”朱建見士氣可用，於是分成三隊，如此這般地吩咐了一番。各位壯士聽了朱建的佈陣方略，都非常高興。朱建又叮囑道：“諸位切記：只要我們在戰場上殺死主將，秦軍就會大亂。只有如此，才能徹底擺脫他們！”眾人都興奮地高呼：“必勝！必勝！”黥布就立即叫大家分頭準備。

嬴魁與秦將追殺黥布，他們在半路上遇見了薛縣令，就問叛賊們到哪裡去了。縣令羞愧道：“老王爺，下官被賊人劫持，被逼無奈，才與他們同行。賊眾就在前方不遠處，請大人儘快剿滅，以洗下官被劫之辱！”王爺就打馬向前，一會兒來到一個地方，這裡的道路兩邊都是茂密的樹林。嬴魁指揮人馬繼續向前。這時朱建和郭強已經埋伏在了密林之中，他們靜靜地注視著秦軍。秦軍馳過密林。朱建趕緊吩咐大家，每人各拿了一捆乾柴，來到道路中間堆放，形成了一座小山，然後點火，又高呼：“活捉嬴魁！”嬴魁正在前進，回頭看見道路上火焰沖天，喊殺聲不絕於耳，不知是怎麼回事。忽聽一聲梆子響，從身後的兩旁殺出了無數人馬，正是黥布和藩勇他們。黥布施展虎威，揮戟向前，遇人就刺，逢馬便砍，如入無人之境。一會兒，就把追趕他們的秦軍截為兩段。嬴馗見黥布就在身後，就準備來殺他。這時韓、賁二人又殺了個回馬槍，把嬴魁他們夾在了陣地中間。秦軍們一起喊：“王爺，我們被賊眾包圍了！”贏馗並不畏懼，打馬來和黥布決鬥。雙方就在大道上展開了殊死的拼殺，喊殺聲驚天動地。

黥布抖擻精神，舞動畫戟，殺得秦軍人仰馬翻。忽然陣地中間閃開一條道，呼啦啦殺出四員健將，個個威風凜凜，領頭的一人大叫：“黥臉黃毛的反賊，怎敢騙欺我父帥，快快下馬受死！”黥布一聽，知道他們就是赫赫有名的皇家四子，高聲道：“你們就是替胡亥看門守戶的‘嬴家四犬’嗎？皇家四子聽說把他們比作是犬，非常憤怒，揮起兵器來殺黥布。黥布被四人圍在核心轉燈兒般廝殺，黥布力戰四將，毫無俱色，長戟像旋風一般飛舞。一連殺了十幾個回合，黥布就將嬴虎和嬴豹兩人刺於馬下。嬴旦大驚，知道不是對手，掉頭就跑。黥布從後面緊緊追趕，黑雲駒一溜煙就追了上來，一戟從後心刺去，正中心窩，嬴旦跌落馬下。嬴交見三位兄長都死了，悲痛欲絕，便前來與黥布拼命。

嬴馗、召華奮力廝殺，韓、賁二人不能招架，就向前敗逃。嬴馗拍馬追趕，忽聽身後有人大叫：“父親救我！”嬴魁回頭看時，只見四子嬴交正向這邊跑來，後邊有一人正死死追趕，嬴魁趕緊回頭來救兒子。嬴交剛要跑到跟前，突然一支利箭飛來，正中嬴交後背，大叫一聲，從馬背上掉了下去。王爺大驚，急忙下馬來救嬴交，他抱起兒子大叫：“交兒！交兒！”只見嬴交口吐鮮血，不省人事。王爺痛苦地大叫：“交兒啊！”這時黥布已經趕了過來，吼道：“嬴魁匹夫，你的四個狗兒子都被我殺了，還不投降？”嬴魁不相信，將嬴交交給軍士，翻身上馬，掄起大刀來殺黥布。這時韓力兒與賁赫又殺了過來。召華和朝廷的將領便截住廝殺。嬴馗聲嘶力竭般地大叫：“黥臉之賊，拿命來！”這時有人前來報告：“王爺，三位公子全部陣亡了！”嬴馗聽到這個訊息，好似當頭棒喝，一陣眩暈，差點兒掉下馬來。召華和朝廷的將領便棄了韓力兒與賁赫來保護王爺。大家邊戰邊退，向西奔逃。半路上忽然遇到了郭強攔截。嬴魁憤怒到了極點，手起一刀，就把郭強殺了，又看見朱建，大罵：“你身為秦吏，卻私通叛賊，快拿命來！”說罷掄刀來殺朱建。朱建拍馬落荒而逃。這時黥布等人又合力趕到，救了朱建。大家齊心協力來殺嬴魁。三人見不能抵擋，就保護著王爺逃走，他們跳過火焰，徑直向關上奔去。黥布大獲全勝。

嬴魁走後，黥布等人從戰場上找到了郭強的遺體，非常傷心地將他埋葬了。黥布又對朱建說：“寧泰縣令曾經要與我結為兄弟，可此人卑鄙，竟然騙我進城，還要加害我。不是先生大義相救，我就遇害了！我本是一個粗人，今日感念先生的救命之恩，想與先生結為異姓兄弟，不知尊意如何？”朱建非常高興，當即表示：“茫茫人世，有幾英雄？今日得遇壯士，真是三生有幸，願結金蘭之好！”黥布大喜過望。

於是二人就在路邊歃血結盟，朱建年長為兄，黥布為弟。結拜完畢，黥布問；“哥哥今後有何打算？”朱建回答：“我要回到下邳，一心侍奉恩師，等待時機。”黥布問：“哥哥多次提到你的恩師，他是個怎樣的人？”朱建說：“此人說出來，即使始皇帝還活著，也會嚇個半死！”黥布非常詫異，問：“他是何人？”朱建道：“他就是當年在博浪沙狙擊過秦始皇的張子房啊！”黥布聽了十分震驚，就問：“哥哥說的就是大名鼎鼎的張良先生吧？”朱建說正是此人。黥布又問：“他不是叫張良嗎？哥哥怎麼說是張子房？”朱建道：“此人姓張，名良，字子房。”黥布這才明白，接著讚道：“他確實是個勇士，是不是武功蓋世？”朱建答道：“若論武功他僅能防身而已，可是此人有扭轉乾坤之志，經天緯地之才，大概是當今天下的第一高人吧？因他刺秦未遂，就隱居下邳。此人的志向不同凡響，非常精於謀劃。他送我離開下邳時，說我今後會遇到兵禍而回，今日果然如此。”

黥布聽了朱建的描述，也非常驚訝，就把張子房這個名字牢記在心，又說：“當今秦國推行bao政，如此大才也是無用武之地啊！”朱建道：“不對，子房先生曾遇異人，說十年後必有王者興起。現在算來，時間也差不多到了。當今的秦國，人心思亂，不遠的將來，天下必將大亂，那時你我兄弟應該共同尋找明主建功立業，以圖名垂史冊。不知賢弟有無此志向？”黥布喜道：“建功立業是我的夙願，真像哥哥說的，我豈能落後！現在回到家鄉就要召募鄉勇，佔據江湖，若是時機一到，定與哥哥共舉大事！”二人言罷，便灑淚而別。朱建就回下邳去了。

黥布來到九江郡的彭蠡澤中落草，自稱‘江洋大盜’，又樹起了‘無敵大王’的旗幟召集人馬，專跟官府作對。有詩讚黥布道：

壯士鏗鏘起一方，拚將碧血灑疆場。

奪關斬將應無敵，四海大名從此揚。

黥布等人離開後，嬴魁又回過頭來，在死屍堆中找見了三個兒子的遺體，痛哭著帶回關上。嬴魁非常傷心，他一邊整理遺體，一邊上報朝廷。這時芷陽、麗邑、鄭縣、寧泰各處的奏章也先後送到了朝廷。二世看了這些奏章，很是震驚，萬萬沒有想到一群做工的囚奴竟會捅了這麼大的簍子，就將伯父安慰了一番，然後敕令厚葬‘皇家四子’，又嘉獎了為國殉難的王雲和康弼泰等將領。經過這次事件，朝廷就從關中又召募了五千青壯，把他們編入中尉軍，駐紮在阿房宮附近，以防不測。